被利齿兽群包围的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近乎徒劳地抵抗着。就连杀人如斩草般麻利的玲,也没有能力一次对抗数量如此之多的凶猛野兽。
当然,此刻如果独自逃命的话,凭她的身手还是有七八成把握能够脱险的。不过她不愿意就这样丢下阿西塔。阿基德队长对这少年的赏识与信任,不知不觉间已经影响到她对阿西塔的感觉。况且离开阿基德和特战队的其他同伴之后,她已经渐渐把这个傻小子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至于元次郎的死活,她并不怎样关心,甚至开始后悔带着这种毫无战斗力的累赘一起逃亡。如果不是考虑到这小子与小亲王阿部的几分瓜葛可能会对这次逃亡有所帮助,当初绝不会允许他跟在自己身后。
步步逼近的利齿兽们慢慢缩小了包围圈,此起彼伏的低吼声预示着它们随时可能发动的新一轮攻击。正当此时,却忽然听见阿西塔凑近玲耳边说道:
“……你带元次郎君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哼,别说傻话了,臭小子你想找死吗?”玲的身体忽然有些微微颤抖,或许是因为没有料想到阿西塔竟然和她一样,已经暗自决定将活下来的希望留给对方!
“……我反正逃不了……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带着元次郎君一起逃出去!还有……我的妹妹希达,也拜托你了……”
“混蛋!别再说这种丧气话!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
然而不等她说完,阿西塔忽然嘿嘿地笑起来。他说:
“玲……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像阿基德队长说得那样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因为……因为……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很喜欢……喜欢你……”
阿西塔慢慢说完这句话,忽然握紧双拳,大喊着冲向同样在咆哮的兽群!
玲和元次郎的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一片愕然……
抱着必死的决心,阿西塔发疯般地战斗着。参与围攻的利齿兽们一时间竟也摄于他的气势,未敢轻易使出全力攻击,反倒试探般地闪躲开来。然而很快它们便发现这个手中连武器都没有的人类小子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于是群起而攻,一下子便将阿西塔扑倒在地。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玲冲上前去,挥刀砍在其中一头利齿兽的脊背上,那畜生仰面嘶吼一声却又继续低头攻击。玲很清楚自己无法阻止这些嗜血的野兽攻击已经奄奄一息的阿西塔,却也绝不肯放任这些猛兽将他撕成碎片。她用尽力气砍杀着,高喊着阿西塔的名字,然而她徒劳的举动并没有换来丝毫回应。那些尝到鲜血的野兽甚至已经顾不上转身对付她。
玲开始感到绝望——那个在几分钟之前笑着说喜欢自己的少年,或许就要死在这片荒野之中,如同一片落叶被肆虐的狂风扯碎……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之中,她失去理智般地斩杀着眼前的一切,任由鲜血飞溅到自己身上,同时继续高声呼喊着:
“……阿西塔!你这个该死的傻蛋!我绝不会……绝不会……绝不会允许你这样死掉!”
天际间忽然响起一发清脆的枪声。一头利齿兽应声倒地,如同被一股无形力量贯穿的脑袋一下子爆裂开来。群兽听见枪声稍稍一愣,暂时停止了攻击,趁着这间隙玲箭步冲到阿西塔面前,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与此同时枪声又接连响起,来不及反应的利齿兽们纷纷中弹,一片血雾很快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飘散开来。
接连倒毙的群兽终于四散逃去。直到烟尘落定,元次郎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玲摇晃着阿西塔的肩膀,呼唤他的名字。然而失血过多的他已经昏死过去。
“玲姐!你看……他们……”元次郎忽然注意到几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正渐渐接近他们。但此刻玲已经顾不上四周的一切。她只想看阿西塔再次睁开双眼。
接近他们的人片刻间已来到眼前,只听见一个粗壮的嗓音说道:“少佐!刚才好险!如果不是阿明及时出手,这臭小子恐怕真要完蛋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玲方才从焦虑中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原来说话的人正是本·加纳中士。巴达克、克罗斯达尔·隆、东川·贝鲁克也正站在他身后。捷德·阿明却并不在场,此刻大约正端着狙击枪埋伏在某处。见躺在玲怀中的阿西塔伤势严重,略通医术的巴达克立刻拿出便携式急救箱,为他止血和处理伤口。
“你们……”玲大惑不解,不明白同伴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小姐,我们大老远跑来当然是要接你回去……”东川将双手枕在脑后,戏谑地说:“这俩小子竟敢拐带我们的少佐小姐,真是胆大包天!等他醒了,我可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加纳中士挥手制止了满口胡言的东川,对玲说:“少佐,你和阿西塔君擅自离开营地,如今已经背上叛逃之名,军部下令追查……西田队长命令我们……”
“西田?那个混蛋家伙?!”玲瞪大眼睛,咬牙喊道:“不行!队长说过,我们绝不能再回去!西田那家伙一定藏有什么阴谋……”
“阿基德队长因为包庇下属、纵容手下叛逃,已经被拘捕调查……军士长被暂时任命为临时队长。现在统领宪兵团和特战团两个作战单位的正是那个让人恶心的西田,阿基德队长就是被他亲手送进军法处的,听说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不常言语的巴达克忽然打断玲的话。听到阿基德的遭遇,想到他内伤尚未痊愈又要遭受严刑拷问,玲的心不由得猛然一沉。她这才注意到,除了平日里一向嘻嘻哈哈的东川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有几分凝重,想必大家此刻也都在暗暗担心阿基德的安危。
“队长他……是西田那混蛋告密吗?可是他怎么会察觉到我们出逃……”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总之,请先和我们一起回去……”加纳中士扶起玲,劝道:“军士长说,等你们回到营地,他会亲自去向西田求情……再说,阿西塔也需要更好的治疗……”
“不!”玲一把推开加纳中士,紧握在手中的利刃瞬间直逼对方眉心:“我们绝对不会再回去!这一切都是军方的阴谋……中士,难道队长没有对你说过他所知道的真相吗……”
“少佐!请你立刻冷静下来!论军法,擅离职守已是死罪!身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难道你忘了这一点吗?”本·加纳忽然脸色一沉,一字一句严肃地说道:“东都大军已经挥师南下,不久即将抵达这里。我们几个本是奉命前来带你们二人归队,如果少佐你一定要违抗命令的话,我们便只能公事公办,多多得罪了……”
话音未落,克罗斯达尔和巴达克已同时拔出佩剑,一把剑架住玲手中的腰刀,另一把则直抵她的后心。而东川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元次郎身后,顷刻间便拿捏住他的后颈,令他动弹不得。想必那一直没有现身的阿明,此刻也已经在暗处瞄准了三人跳动的心脏
望着神情严肃的加纳,望着如今刀剑相向的昔日同伴,玲此刻已说不出什么。
然而片刻沉默之后,反倒是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东川忽然犹豫起来。
“喂,我说你们几个,不会是真要动手吧?阿尔萨斯少佐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呀……我说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是都被这该死的战争弄到脑子坏掉了!?”
可惜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眉头紧锁的加纳依然紧紧盯着玲。他说:
“少佐,我知道你绝不会轻易投降……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想说一句:身为神国武士,我很荣幸曾经能与你这样优秀的同伴一起并肩作战……”
说完,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吼叫着向昔日的战友发出势大力沉的一击!
扑面而来的拳风立刻贯穿了玲的身体,风云变幻的天地间迸发出一声悲呛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