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城之所以被称为“机械之城”,是因为罗尔人很早以前便掌握了先进的机械加工工艺和机器制造技术。事实上,第二次全球战争结束后的十年里,罗尔斯利联邦科技水平的发展超乎寻常的迅速,很快便遥遥领先于周边其他国家。城市心脏地带矗立着本国最高的建筑——高达88层的贵族大厦。这座装饰豪华、风格古典的大厦既象征着罗尔斯利联邦的最高权力,又是政府各部门最主要的办公场所。一排排参差不齐的高楼和高楼间错综复杂的街道环绕着大厦。青石铺就的街道之下设置了无数由蒸汽所驱动的巨大机械装置,正是这些终日运转的装置为整个城市提供了电力和半自动化的便利生活。
幼年时的罗西安多·潘便生活在这座机械化城市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里。自从记事起,他便知道自己拥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神秘力量,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够轻易显露这种力量,否则便不可避免会引来麻烦。因为罗尔斯利联邦政府制定的法律极为严苛,尤其是对待像他这样在地下世界中艰难求生的人们。
联邦政府在建立之初,便确立了以贵族议会为最高权力机构的政治制度。本国国民按照家族和出生被划分为贵族、平民和隶民三种阶层。所谓“贵族阶层”,是指最初定居这片土地的十二大罗尔人家族及其分支。联邦政府成立之后,各大家族的族长也同时担任贵族议会的议员,并轮流推选议会议长;“平民阶层”是整个联邦人数最多的阶层,主要由罗尔族平民组成,也是整个社会的中坚力量;而那些居住在罗尔城的地下世界被称为“隶民”的人们,则由数量众多的混血人组成,其中不乏有许多因为在本国受到排挤而逃难至此的非法移民。
按照联邦法律的规定,罗尔城和联邦其他城市下的地底世界一律实行配给制度。生活在地下世界的隶民尽管需要付出最沉重的劳力、做最卑贱的工作,却只能得到仅够维持生命的食物和资源配给,甚至于大多数生活用品都只能以昂贵的价格从黑市购买。另一方面,更高标准的税赋和各种名目的费用也成为了隶民阶层不堪忍受的负担。同时,由于联邦政府不承认隶民的国籍和国民身份,仅允许隶民及其后裔在本国合法居留,因此隶民阶层在教育、医疗等基本保障方面根本无法与其他阶层享受同等待遇。
身为孤儿的罗西安多并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他的童年生活与地底世界的其他贱民一样,包含着屈辱、痛苦和饱受压迫。忍饥挨饿在他儿时的记忆中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要饿着肚子去矿上做工,否则便无法在这个毫无怜悯可言的地方生存下去。在这个蒸汽弥漫、常年闷热、环境恶劣的地下世界里,为了生存下去而苦苦挣扎的人们早已丧失了最基本的同情心,更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孤儿的生死。
幼年时的罗西安多曾不止一次看见那些倒毙在街头的孩子,和恶臭肮脏的垃圾一起被清道的铲车无情地推走。因此他常常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努力地活下去。为了生存下去,他可以忍受矿上繁重的劳动,可以欺骗一切可以欺骗的人,甚至可以不惜动用武力从别人手中抢夺食物。只要能让自己活着,他甚至可以不介意杀死任何人!
与罗西安多·潘拥有相似身世的布洛贝儿丝·茉莉,也是在这地下世界中长大的混血孤儿。这个开朗活泼又有些过于单纯的女孩,因为天生的美丽而显得与这条黑暗街市上形形色色的隶民们格格不入。茉莉很小的时候便结识了罗西安多,那时候她的双亲刚刚过世。从那时起,罗西安多便像哥哥一般尽心尽力地保护着她,常常把挣来或偷抢来的食物分给她,也常常为她挺身而出与旁人争吵打架。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罗西安多·潘的保护,单纯而容易轻信别人的茉莉如何能够在这残酷的地底世界中生活下去。
十五岁那年,罗西安多因为痛揍了一个当街**茉莉的警官而被关进监狱。那警官买通狱中的看守,找人狠狠修理了这个胆敢公然对抗执法者的狂妄少年。
那一次是他一生中被人打得最惨的一次。四五个强壮的打手将他锁在刑木上轮番痛殴。当鲜血从他的嘴角不停流下的时候,他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在连续重击之下几乎马上就要爆裂了。再到后来,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也再没有力气说一句话,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咒骂。
如果没有被铁链锁住,他相信自己可以轻易打倒这群壮汉。但事实上,即便没有锁链的束缚,他也绝不会轻易动手。因为他知道继续与政府对抗下去,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况且,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和执法者们绝不会容忍像他这种拥有异端力量的家伙存在。
如果说地下世界痛苦的生活赋予了他什么,那就是忍耐和在忍耐中等待时机的能力!
好在那可恶的警官并没有打算弄死他。在监狱里熬了两周之后,遍体鳞伤的罗西安多被扔回了肮脏的地下街道。茉莉扶着他回到街尾简陋的棚屋里。在茉莉的悉心照料下,他很快恢复了健康,甚至变得更加生龙活虎。
从次以后,少年时代的罗西安多·潘逐渐成为了这条街上所有恶人贼盗的首领。因为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那些敢于公然对抗地下世界执法者的人,一定会成为那些饱受压迫的贱民们敬畏的英雄。
“……为什么隶民的孩子还是隶民?”茉莉曾经这样问过他。
那时的罗西安多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但从此以后他却常常会想起茉莉所说的这句话。
两年后,罗尔斯利联邦爆发了史上最大规模的隶民暴动。直到那时,他才终于深深体会到这句不经意却又发自内心的问话原来包含着深刻的道理:
——看似威严的等级制度并非一定合理!
——卑微的隶民并非生来贫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