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白浪滔天!
阳光普照大地,白雾露出破绽,很快就被万丈的光芒驱散,露出那一只只在大江中飘摇浪荡的船只。这些舟船无所谓大小,皆飘渺无依,似乎下一刻就要打沉江底,但立马有从谷底跃到浪头,从一个浪头跃到另一个浪头,荡漾之间,溅起无数水花。
在渐升的太阳的照射下,一座城池从江畔升了出来。
城池是小的,但渐渐的大了,再走近一些,又更加的大了;又过了许久,一段不如何巍峨高大的城墙才恍惚到眼前来。
城不甚大,左右皆在眼际;不算高,不过三四米城墙;更不算精致,灰扑扑的,青黄相间,像是泥石拌筑而成。但就这么个不甚高大的灰扑扑的城墙,在加上城门那莫名难识的几个古篆,迷茫之间,一股厚重的历史感迎面冲涌过来!
周清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看着城门边那几个身穿皮甲、打着盹的甲士,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他到了另一个世界!
先前在丛林之中徘徊来去尚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但到这一刻,一阵偌大的荒谬感铺天盖地,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充斥了他全身。
这一刻,他站在人群之中,那么的格格不入。
当那两个打着盹的甲士都开始注意的他的时候,周清才从怔忪迷茫之中醒悟过来。他跟着人群,踉踉跄跄的往前去。
事情往往是这样:未发生的时候,无有所谓——那又如何?随遇而安罢!待到事情发生了,才能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还是不那么的随遇而安。
不过,周清到底还是一个粗神经的能随遇而安的人。
事实上,有了那么一段时间的缓冲,也足够他适应一些了。况且,莫名出现的那个跟他息息相关的神秘空间,给了他最后的安全感和融入这个世界的保障。
一股浓厚的肉质的酥香狠狠的钻入周清的鼻孔,将他刺醒——不知什么时候,他停留在了一个大大的烧饼铺子前面——“难道是肚子的指引?”他摸了摸呱呱直叫的肚子,看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将一个烙好的大饼割开,塞入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和热气的肉酱,递了过来,刚要伸手去接,却被另一双大手接走了。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从身上的兽皮口袋(空间里)里掏出两个大大的荔枝,扳开皮肉,就这么汁水淋漓的吃了起来。
平日里妙不可言的荔枝,在这一刻,在大大的肉饼面前,黯然失色!再好的东西,天天吃、日日啃,哪里还有什么滋味可言?
他一边瞧着那个肉饼,一边狠狠的咬着果肉,汁水四溅,就如同他吃的是肉和不是果子一遍。
在他瞧着人家手里肉的时候,殊不知,别人也瞧上了他手里的果子。
这是一个胡人。
在泉州这座港口城市,胡人的出现并不出奇。因为这座城市,在未来被称作是“海上丝绸之路”上的明珠,更有“市井十洲人”之称。
当然,现在,这座城市远没有那么辉煌。但辉煌的前奏已经到来——看!眼前这个暗红胡须高鼻深目的西胡子就是这个辉煌前奏的一部分。
他颈上的那个粗大的攒着珍珠的金项链代表的他的富有,也表明了他的身份——胡商!敢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招摇过市的,一定是一个颇有势力的大胡商!
胡商叫提提木,是从遥远的西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个富裕而文明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他不知道见过多少以前见所未见、让他为之惊叹的东西。但是,他敢保证,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果子。
他知道这东西被这群东方的精灵们称作荔枝。这种水果他并不陌生,也吃过很多,但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大、这么好看的荔枝。
提提木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兽皮衣服的青年,紧紧的盯着他手里的早已经被他吃腻的大肉饼,手便不由自主的往前一伸,将这个才买的还冒着热香气的肉饼递上前去。
周清一边吃着荔枝,一般盯着那个肉饼,眼见着大肉饼越来越近,鼻子耸动得更快了一些,似乎要将整个肉饼都从鼻子、眼中吃进去!
他这个人没有太多的爱好,但“吃”绝对是他一项“大爱”!
周清越闻饼香,越觉口中果肉“味同嚼蜡”,连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给你。”一个比他听过的最怪异的语调更怪异一些的话音在他耳边响起。但他确定是汉字发音。聪敏的耳朵让他看看听清了声音,反复咀嚼一阵,才又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周清听了对方的话,拿过肉饼就吃了起来。
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好被图谋的,更不致防备什么。
他就如同一只饿极了的凶兽,狠命的撕咬着猎物,很快就将整整一个人脸大的肉饼吃完大半。他回味了一阵,方才举起肉饼,又如同一个绅士,细嚼慢咽起来,似乎在品味其中的细腻口感。
这个时候,他才来得及打量眼前这个暗红胡子的胡人。
提提木除了脖子上那根粗大的金项链极好辨识以外,就是那脸上斜纵的一道巨大的刀疤。
周清对于其他种族人类的脸向来没有太大的辨识度。但只这一条刀疤,就让他记住了这个胡人。
看起来面相有些凶恶的胡人,更被这一道刀疤平添了十分煞气,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以前的周清或许要被这冲面而来的凶煞之气唬得退避三舍,但有了空间作为后凭,又经丛林历练,竟没有了十分惊惧。虽然如此,一瞥之间,心中也不由一紧。
心中的弦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胡人,似乎在问他:你有什么事?
提提木指了指周清手中的兽皮袋子,用带着异域口语地方口语的唐代汉语道:“你的果子能卖给我吗?我给你金子。”
外语不及格的周清,来到这个时代,脑袋似乎好用了许多,仅仅经过老欧树那带着土语的唐代汉语的“调-教”,再加上与猎户的几次交流,已经足够与这位“外语”还不错的胡商交流了。
“你要多少?”周清问道。
“袋子。”胡商指着袋子道。
周清明白他是要这一袋子的。
周清往袋子里一抓,抓出一串荔枝。他又拍了拍扁扁的口袋,示意已经没有了。
“就这么多了,都给你。你先尝尝。”
胡商一招手,后面一个小胡子屁颠颠的上前来,在口袋里小心的摸出一个小小的金豆子,就要给周清递过去。
这个时候,胡商已经划开荔枝皮,吞食起其中的果肉来。
莹莹饱满的荔枝肉,被牙齿一咬,瞬间破裂,晶莹的肉便如阳春白雪一样遇阳而化,化作一滩清清的甜澈的透亮汁水流入喉管之中、渗入胃袋里。
嚼食的胡人远没有料想到汁水的丰盈,果汁溅出尺远,引得路人纷纷皱眉。
周清看着胡商一脸贪享的模样,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他推开那小胡子递来的金豆子,看提提木道:“这些果子是送给朋友的。我还有一些果子,不知道你要不要。”事实上,他已经被小胡子手里的一袋金豆子给亮瞎了眼!
金子啊,他何曾拥有过这么多金子。在这一刻,带着对金子的向往,周清决定,要把这个胡商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