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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涉政事

在内府司书(秘书)伊癸的陪同下,来到与办公区一墙之隔的内府库。

内府库占地约十余亩(周代一亩约为后世的0.37亩),进门后是一片大场院,场院土地平整,西边是一排排的简陋库房,库房夯土为墙、茅草为顶、柴木为门,可以想见当初库房是草草而建。

库房的主官为司库和主簿,得知王子前来视察库房,兴奋不已,跑在视察队伍前面殷勤的做着向导。

库房由南而北,分别为玉库、金库、木器库、兵器库、盐库、药材库等。

姬朝南逃简城后,各府建制不全,诸如玉府库、兵器库等本不该属于内府管理的库房,一并纳入内府库之中,统一管理,这样还提高了内府史的等级,由中大夫担任内府史。

在司库的指引下,首先来到的是玉库,玉库储藏着玉器坊制作的玉器。玉库的重要性在司库和主簿心目中排第一,玉器分为祭祀礼仪用玉和佩戴用玉,玉库内木架上分类摆着各类玉器,佩戴用玉有服玉、佩玉、冕玉等,根据玉器形状分璧、圭、璋、璜、环、玦等。姬彤对玉器没什么兴趣,只简单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来到金库,金库里铜饼、铜锭已告罄,只有几尊青铜鼎、簋摆放于石台之上,金库内倒是堆积了一些铜钱,有大周朝廷铸造的圜钱、晋国的布币(镈币)和楚国的蚁鼻钱,圜钱为圆形圆孔,布币形状似铲,蚁鼻钱形状似贝壳,面凸背平,尖端常有一孔。这些货币在各诸侯国都能流通,晋、楚虽争霸多年,但钱币还是互相承认的,钱币本质上是使用铜的价值。

金库之后是是木器库,木器库最大,占用了几排库房,库内有各类木材以及打造成型的床榻、书架、几案等。

来到兵器库,这是姬彤最想参观的,顿时提起了几分精神,但结果却颇为失望。

兵器库里戈、矛、盾、甲都没有,只有有三百多张没弦的各类弓弩,这些弓弩有些还是隐王南逃时从王城武备库带过来的。

司库看见姬彤失望的眼神,上前解释道,弓弩所用的弦损耗较快,购买制弦的原料牛皮、牛筋等殊为不易,所以来不及补充。

兵器库里唯一库存较多的兵器是殳,殳就是木棒,在木棒一端箍上一圈铜环而成。殳是最简单易造的武器,在必要时征发奴隶们上战场,可以发给他们殳,比赤手空拳强。

带着对武器库失望的心情来到盐库,盐库里的盐都用陶罐密封储存,储存量不大,姬彤站在一个敞开的盐罐前,用手指捻起颗粒较大的散盐尝了尝,直皱眉头,盐味咸而苦涩,盐粒浑浊发黄。

司库上前盖上盐罐的盖子,解说道:“此为晋国解盐。”

姬彤之前查阅王室内书库典籍已知,从上古至今,华夏最重要的盐产地便是晋国的解池,也就是后世运城盐湖。当今晋国的强大,除了人治原因外,也与解池盐湖所带来的财富分不开。

还有齐国也因盐政而强,齐国之所以成为强国,就是管仲控制了齐国的盐业和盐价,为公室擢取大量财富,有财力发展军事和改革农政。

现今盐价很贵,姬彤不用问都知道,盐粮比大概在一比二十左右,即一斤盐可换取二十斤左右的粮食。

在药材库里,姬彤仔细的转了转,自己前世虽然只是个牙医,好歹也算医生,一些基本的药材还是知道的。

药材库储存不多,司书伊癸解释,木本药材不耐贮藏,库里大都是可以长期储存的石本药材,有芒硝、雌黄、雄黄、硫磺、明矾、煅石膏、龟甲、还有动物化石等。

这个时代,巫医已经分离,医药技术已达到一定的水平,医生也开始专业化治疗,出现了食医、疡医、疾医、兽医等。五百多年前制定的《周礼》就已规定:医师掌医之政令,聚毒药以共医事,凡邦之有疾病者,疕疡者,造焉,则使医分而治之。

姬彤拿起一块硫磺,询问司书伊葵道:“此硫磺何地所产?”

司书连忙答:“石硫黄皆产自秦地汉中。”

“库存石硫黄作何用处?”

“疡医以石硫黄溶于水,可清洗疮疖,止瘙痒,还可用来熏制黄花菜等物,延长储存时间。”司书伊癸答道。

姬彤看到硫磺时想到了火药,前世看过不少的历史穿越小说,穿越者造反大都从造火药开始,先是改良配方,然后颗粒化,接着就是小枪大炮轰天轰地,所向披靡。姬彤也想过制造火药风光一把,可现在这个时代,商业不发达,硫磺和硝石的来源有限,只能先实验研究一下,以后作为应急的杀手锏。

药材库里的芒硝不是火硝,芒硝是十水硫酸铜,火硝是**,芒硝是不能制造火药的。

姬彤不禁叹了口气,现在周王室穷的都去郑国要饭去了,哪来的财力去购买硫磺和硝石。

接下来就是杂库,储存有胶水、漆料、桐油、脂蜡等。

姬彤本想看一眼就走,却瞥见地上放着几件铁器,抬脚走近,发现是几把锈得掉渣的铁制药锄和铁铲,姬彤捡起药锄,药锄上直掉锈渣,用药锄敲了敲地上的铁铲,锈斑脱落,露出铁锄本色,深灰色的铁质和后世农贸市场卖的铁锅的材质差不多。

姬彤问司书:“此药锄何地所产?”

“此为王室沣邑(今宝丰县)冶铜作坊所出,冶炼作坊因铜料不足,部分工匠无事可做,便于沣邑南部山中采集铁矿石冶炼,炼出此等铁器。”司书伊癸介绍道。

“为何不用来制作兵器?”姬彤问道。

“禀王子,此等铁器脆而易折,制作农事用具尚可一用,制作兵器却是不妥,战场之上兵器折断乃是大忌。”司书伊癸答道。

“恩,这冶炼工坊归属哪个官寮管辖?”

“禀王子,工坊原本隶属司空府管理,八年前来司空原鲁大人返回畿内被伪王所杀,至今未有人接任,工坊遂归于外府管理。”司书伊癸道。

“哦,现今外府史是何人?”

“外府史乃是项子诚。”

——————————

参观完内府库,姬彤基本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西甲院寝室内,姬彤双手枕头,眯眼躺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脚尖晃着圆弧,心里在盘算着自己如何做些事情,如今简城的局势堪忧,再不做点什么,真的有可能完蛋了。

目前内府的主要职责是从大府接收物资、米粮,登记造册,然后分发给王宫王室成员和简城百官,自己在内府起不了大作用。自己具有领先现在两千五百多年的知识,只有在外府管辖的造作工坊里才有用武之地,那么就得先与外府史打交道。

外府的主官乃是外府史项城,中大夫职衔,子爵,所以司书称他项子诚。

项诚和姬彤还真有关联,项诚的媵妾,正是姬彤儿时的乳母,乳母哺乳姬彤到四岁时才离开王宫。从乳母这里着手可以接上关系,前去拜见也不显贸然,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自己刻意结交外臣。

还有一个大事,就是安全保卫问题。

如果呆在宫内或在简城之内都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如果要出城远行,以王子的身份,必须得由虎贲卫派人扈从警卫。

王宫的现在守备力量,由三百虎贲卫、一百翊武卫高手守卫和近百内竖组成。

虎贲卫守卫王宫外围,虎贲卫旅帅南宫参,乃是大司马南宫嚚的三弟。

一百翊武卫守卫宫内,前翊武卫统领因姬朝被刺,畏罪自杀,新任统领是王后家臣嬴重。

王宫内竖,主要来自于简城各卿士家族,家世清白,倒是可以放心使用。

王后委派给姬彤的十个内竖,现在被姬彤分为两伍,并挑选任命了两个伍长。挑选伍长的方法简单粗暴,十人车轮战,最后两个站立着不倒的,就是伍长。

一个伍长名叫芈伏,来自芈氏家族,芈氏家主芈渚现在任太史寮外史,芈伏出身书香世家,能背诵数百首《诗》,也就是传诸于后世的《诗经》,算得上文武双全。现在的《诗》可是有千余首,不是后世的《诗经》只有三百余首。

另一个伍长名叫虞通,是来自虞氏家族的庶子,其父虞琛是驻守梁邑的三大旅帅之一。

————————

姬彤带着随从走出内宫大门,信步来到虎贲卫寮所。

虎贲卫寮所,位于王宫大门内的西侧,是一座两进的院子,灰瓦檐、青砖墙,朴素无华。门口站立两个虎贲卫卫士,从两个卫士的兵器甲胄就可看出虎贲卫的待遇很好,虎贲卫是周天子的卫队,装备均是上等货色,长戈、皮胄、皮甲、红色深衣、双层牛皮底的战靴,一身装备从上到下,无一不是周军之精品。

守门卫士跑进卫所内通报,姬彤安静立于大门外等待,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王子久候,末将迎接来迟。”门洞内疾步走出一位三十余岁的将领,头戴青铜胄,身着皮制鳞甲,披着玄色大氅,腰佩短剑,走路时甲叶沙沙作响,微胖的面庞带着笑意,大步迎上前来,来人应该就是虎贲卫旅帅南宫参,

“南宫旅帅,我贸然前来,可有惊扰到旅帅。”姬彤迎上前拱手行礼。

“王子客气了,王子前来即为公事,何谈打扰,门卫粗鲁,不知礼数,还请包涵,来,王子里面请。”南宫参抱拳后伸出一张大手做延引状。

“请。”姬彤先南宫参一步跨入院中。

前院空场,左右两侧陈列着十五辆战车,戈、殳、戟、矛插放于战车舆侧,整齐森严,其中一辆战车上插着一面旗帜,上绣一只虎型动物,正是虎贲卫的虎标战旗。

穿过前院空场进入后院,在南宫参的指引下,进入后院小殿前堂,前堂没有安装阁门,通风又敞亮。

南宫参与姬彤各按礼数落座后,带甲侍从端上浆水,摆放于几案之上。

“虎贲卫甚少有贵人关顾,准备不足,还请王子海涵,今日王子大驾光临,还请多多指导。”南宫参客气道。

“指导不敢当,久闻南宫帅威名,未能相见一叙,今日特地前来相会,好一睹虎贲卫南宫旅帅风采。”姬彤敷衍道。

“王子此言令末将汗颜,自南来之后,虎贲卫寸功未立,甚是惭愧,王子今日亲临,有何差遣,还请王子示下,虎贲卫当精诚用命。”南宫参抱拳道。

“恩,此次前来,还真是有事,数日之后,我欲前往沣邑公干,需要虎贲卫车马扈从。”姬彤道。

“此为虎贲卫职之所在,能为王子效力,乃是虎贲之荣幸。”南宫参道。

“那就有劳了。”

“下回有此等事情,王子遣一人前来传令即可,王子为此亲自前来,令我等惶恐。”南宫参道。

寒暄一会儿,姬彤告辞,南宫参亲送至门外,目送姬彤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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