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说过,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是比生命更长久的存在。他说这句话之时我的年纪尚轻,不能神悟其中的道理,一直到了西夏年间五月的一天,我才能够明白这之中的深意。
他推开我的力气并不大,甚至比我的力气还小些,可就是因为这些细微,我却向后退了老远。凤为求凰可以**,伏羲为了女娲甘愿待受其痛,灵元为了采药女可以被困探云峰五百年,而我为了他可以做些什么呢?
思及此,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很静的早上,静到我能听到他很急促的呼吸声,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过了须臾我拿起一旁已经烘干的衣裳,说道:“外边天气挺冷,套件衣服御寒。”
他冷冷的看着我,灿若星子的眼睛那是深深的不屑,又浓又密的睫毛卷翘,落下一圈阴影。他并未接过我送过手的衣服,见他不为所动,我亲自掀开衣裳给他套上。也许是他并未料到我会这么做,一开始身体十分僵硬,穿罢他硬生生挤出两个字:“多谢。”
我对他白牙一口,喜滋滋地像是吃到了什么宝贝。
突然明白,普谍一直都在宛湘的身边,哪怕天崩地裂,就算万木枯死,即便是我占了她的身体,也无法改变他们本就相爱的事实,且能陪在她身边的也只能有他。
能随伴身旁着何尝不也失为一种幸福?
我一直很不自在的看着他,半响他出声了:“为何一直看着我?”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问他。
“等山林间的雾气散去,大概明日。”他答道。
“从这边到香山寺大概多少时辰?”我问。
“你难道不知道?”他问。
“我为何会知道,我是被人绑来的。”我不服气道。
他瞪了我一眼,腮帮鼓鼓的,好像是被气得:“你半夜不在香山寺好好睡觉,怎的会被人掳到此处来?”
“我……”我本欲想说,但一时又找不到任何说辞,话题一下子僵在那里。
我坐在他面前,一丝光亮射在他的半边脸上,竟如桃花般粉嫩,普谍递给我一块大饼一水囊的水,我对他嫣然一笑,普谍的声音如鸿钟碰壁,余音袅袅:“你不是宛湘。”
语气是肯定句,我顿时大汗涔涔、面红耳赤,有些结巴道:“我自然是……”
“如果你是她,你不会如此锋芒毕露,如果你是她你不会连基本的防身都不会,如果你是她你怎么会如此的矜持女儿资态?”普谍素白的身影一步步的逼近我,冷冽的光快把我千刀万剐。
“从头到尾,我都一直在试探你,从你看我的第一眼那眼神我都觉得陌生,原本我只是让你暂时忘记一些不该记得的事情,没想到你遗忘的却过多。以前的湘儿最厌弃的便是《凤求凰》,她更相信凰求凤,而你却弹得一手不俗的《凤求凰》,并且远胜于我,能震之树木花草,这即便是常年练武之人也无法做到。”他冷哼道。
“还有呢?”我难堪的低吼。
“湘儿一向骄傲,又怎么可能懂得鬼神之说甚至让我谨慎的携带除妖的宝剑?不仅如此,她爱我入骨,但在我对你亲昵之时,你既没有迎合我也没有拒绝我,反而是被迫的接受,是绝对不是宛湘的个性。”
望着他咬咬牙的恨意,我笑得真放得开:“原来普丞相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着我,像我这样的小人物真感觉自己受宠若惊!”
普谍的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我绕着他转了半圈,手舞足蹈:“普相想要隐瞒什么,是你已经用了阴毒之气还是你根本想要娶一个天底下最丑的女人?”
他望着我长久不作声,只是捏着树枝的手越来越紧,最后的结局是他死拽住我的衣领,势必要把我扯下来,我顿时被他扯弄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晕在地上。
可他居然也面死如灰,我心中一急,立刻道歉道:“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么凑近看他,发现他脸上也有勒痕,我心中一恫,慢慢扶上他的面颊,爱怜道:“我不是故意要被人掳走的……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忧的……不是故意让你跟我一起摔下悬崖的……”说话间已经泣不成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那样固执的我一直认为发觉喜欢是件令人幸福的事情,可是我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夜里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狼吼,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似踏过山洞,我浑身一阵发颤竟不知不觉得滚进了普谍的怀里。我满脸通红地望着他,他颤动的睫毛扫在我的脸上,痒痒的,不过我没有笑,反而缩着身子掖着他的衣角朝里面更深去,普谍拿起树杆上的衣裳把我裹得紧紧地。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如此强烈的心跳声,混合着雨水清凉的味道,记下的是悸动的心脏跳动声,闻道的是空气中暧昧不行的普谍的清香,听到的他对我的吴侬软语。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一天一夜的大雨将这山涧吹洗的一尘不染。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发现自己躺在一边的草席上,四处望下普谍不在山洞中,穿戴整齐出去之后看见他正在用手掬水洗脸。
为了引他注意,我自顾自地大声地在原地踏步,步子迈地特别大声,待踏到第三步之时,他冷眼瞥过来:“这么晴的天,不知道过来梳洗下么,要这么乱糟糟的回去?”
我喜滋滋地小跑到普谍的身边,心里冒着满满的红心,一张大大的笑脸:“要怎么梳洗。”
普谍似笑非笑神情,本来让我对他深情款款的情谊,瞬间凉了半载,但是我还是勇敢的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所及之地是毫无半点的理智。我晕乎乎地看着他掬水、拍上脸,再清洗一遍,我完全一副享受姿态的闭上眼,然后他似是为我梳头,因前天晚上的一路颠簸别说什么发饰我就连头发都要扯掉了,柔柔手指从发间穿过、理直,最后用一根冠带帮我挽起。
我喜滋滋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他:“我好看么?”
“还不是我梳的不错。”普谍臭屁道。
山中雨雾渐散,日光普照天下,大约在卯时时,山脚下果然出现了一只队伍、一辆马车。骑在队伍最前端的一个禁卫军高喊:“相爷、公主殿下,卑职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殿下、相爷责罚!”
“务虚多礼,公主此行受惊了,你且先带她回宫中好生休息。”普谍道。
“不!”我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我要去香山寺!”
我不顾普谍劝阻的目光,毅然随着军队回到了香山寺。从那日我晚上被掳走开始,普谍深夜听闻此讯,立即带领大批军队赶往寺中,一时间香山寺已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原本熙熙攘攘的香山寺佛节,如今就只剩下大批身着盔甲的禁卫军,着实让人感慨。
“宛湘!
一声熟悉的大喊,我抬眼望见了他们,没想到秦澜和南云柠依旧在寺内,我还以为他们和掳走我的人同出一气,早就妖之夭夭了呢。见到他们倒是让我有点吃惊。
我见秦澜迎了上来,便更加紧地捏住了普谍的衣角,他也是用力地回握过来。我望着南云柠嘴角浮出的怪笑,心中一抖,虽然我也不知道心里为何感到触动,那就是在那一时间我紧张的不行。
“公主没事就好。”秦澜望见我似乎松了一口气,“相爷,秦某觉得公主能得你这位夫婿保护她左右,圣上也该放心了。”
听到这句话,普谍的脸色黯了黯,挣脱开我的手,问道:“秦公子可是有查出线索了?”
秦澜霎时噤了声,挥了手屏退了左右,包括南云柠和我。他给我的理由是这样的,公主太累了,需要休息。当我聪明如斯的我没有蠢到什么秘密都不听,于是我等人走远了,便趴在门口听他们说话。
大约有半个时辰,我了解到了原来在我失踪的当晚,寺内又有一名男子死亡,死状和之前一样,当晚寺中所有的和尚全都召集到了大殿内,等待调查。听及此,我的喉口忽然感到一阵腥甜,接着浑身没劲,脚底似踩上了棉花,虚浮无力。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我忍着不适飞一般的回到了屋子。
微风轻抚之下,我躺在榻上闻着屋内的淡淡清香,一道绿色珠光散在窗外的竹轩上,鲜绿异常。
这传灵珠是如何回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