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半夜守在后园,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的、的、的”的声音,频率极快。定神一找,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在打架,不禁心里一愧,咬紧牙关,拢神定睛往新起的楼那里看——楼里空空荡荡,楼旁树影晃动,看不到什么异常。
子牙提起胸中一口恶气,仗剑向楼前潜行,离着不远,突然见地上影影绰绰有绿色火光,越来越大,借着绿光指引,子牙看到火堆旁有五个小黑影。小黑影都是大约一尺半高,也就到子牙膝盖左右,两手两脚,细细长长。
子牙大叫一声,跳到火前,高举宝剑:“妖怪,统统不许动!”五个小黑影大概正打算把火引向新楼,突然听见一声嘶心裂肺的大吼,吓了一跳,再一看,眼前蹦出一个凶神恶煞的道士,举着明晃晃的宝剑,不禁呆了。
子牙定睛看,原来是五个小人模样的怪物,有手有脚,但是身上长毛,脸上长得花花绿绿的说不清是象黄鼠狼还是狗獾。他猛得想起来,太乙真人有一回在昆仑山上捉到过这种怪物,好象叫什么小人族,后来把它活活得扒皮抽筋,说是做了个小刀皮套。
“大胆小人鬼,因何到此做恶!还不跪下!”子牙拧眉瞪眼地喝道。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们没有做恶啊。”五个小人族吓得都跪倒磕头,声音尖尖细细的不象人声,好在也能听得懂。
“把火灭了!说,你们因何到此点火?此处盖楼是否都是被你们所烧?从实招来,否则道爷都把你们扒皮抽筋做皮套子!”子牙挥舞着宝剑吼道。
五个小人族互相看看,一起把火扑灭。其中一个貌似老一点的说:“道爷饶命啊。我们虽然烧了几次楼,可是从来没有伤过人啊。这块空地是我家旧居,祖上都葬于地下,骸骨尚在,若起楼盖压,祖灵必会让我们不宁。请道爷饶命啊!”
“你怎知祖上骸骨尚在?”子牙问道。
“我们下去看过。”五个小人族提起祖先,都掉下泪来。
“哦?你们怎么去看的?”
那个说话的小人族哀怨地撇了一眼姜子牙,走到旁边不远一棵大松树下,扒开树下的一块松树皮,露出一个碗大的洞。
“这下面通往你祖先埋骨之处?可有其它洞口?”
“原来有,后来建这个后花园都被堵上了,这个洞还是我们后来重新挖的,只有这一个洞可以通下去了。”
“看在你们不曾伤人,又是敬祖之辈的份上,今日道爷不杀你们。你们下去把祖先骸骨都取出带走,另找风水之地安葬。此处已是人类定居之所,你等不要再在这里留连,免遭杀身之祸。”
五个小人泪流满面地互相看看,磕头谢道:“谢道爷慈悲。我等此次离去,再不回头。”说完,其中最小的一个小人顺着洞口爬入,身形迅速,来往数次,拾了些小小的骸骨上来,其他的小人族则取来一些树叶花瓣将骸骨包裹捧于手上。待骸骨都从地下运送完毕,五个小人族站成一排,一起向子牙躬身施礼,快速地隐于夜色之中。
就在子牙收妖之时,妻子马氏也蛊惑着异人的妻子孙氏悄悄来到后园,躲在玩花楼中,想看看热闹。眼见着就到后半夜了,一直无事,孙氏夫人又困又怕早想要回家睡觉了,怎奈被马氏死拖着不肯放手。
两人正纠缠间,忽见子牙持剑潜行,两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因为视角的关系,两人只看到子牙一个人在楼旁挥舞宝剑咿哑乱叫,也不知他跟谁说话,还走来走去。
“你看看,你看看,这人发神经病了吧。”马氏以为子牙在装神弄鬼,气不打一处来,“大娘,你看看,子牙自己跟自己说话,这个不长进的人,只知道说鬼话,跟他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啊!”眼见着子牙往回走了,马氏越说越气,拉着孙氏走到子牙面前问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子牙见黑乎乎两个人影过来,原是一惊,等看清楚是两位夫人,不禁又气又笑地答道:“你女人家知道什么,我刚才是在压妖。”
“拉倒吧,我们都看到了,你自己跟自己说鬼话,还吹牛压个什么妖!”马氏以为自己戳穿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十分高兴。
这一下子牙也生气了,“你懂个屁!我在昆仑修道四十年,善能识风水断阴阳,捉妖除怪原是本行。”马氏做势要跟子牙吵起来,孙氏一见连忙拦住,转移话题:“兄弟可会算命吗?”
“易数八卦推演天下都行,命理不过是小科而已。”
“要是这样,那哪一天兄弟来帮嫂嫂算个命可好?”子牙不觉好气,心想你跟我异人哥哥都七十好几了,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子贤媳孝,你算个毛命啊。
正在瞎扯之际,异人也忙完了,从前堂到了后院。孙氏就拉着丈夫说:“官人,叔叔会算命呢,我说请他哪天帮我们算算。”
异人一听,突然想起一事,转头问道:“贤弟果然会算命?”
子牙正色道:“命理之术精通一二。”
“那就好办了,贤弟既懂风水又会算命,让愚兄选一间空房,给贤弟开一家命馆如何?”马氏一听丈夫有活儿干了,也不纠缠了,作揖谢过异人,拉着子牙就回家了。
果然没几天,宋异人就命人在南门腾出一间铺面房,稍加修饰整理,挂出了“飞熊命馆”的招牌。选一吉日,请子牙前去剪彩,只见正大门挂着一副竹刻对联,“一张铁嘴,识破人间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和兴。”进到里间,东西墙上也各挂了一副对联,左边是“只言玄妙一团理,不说寻常半句虚”,右边是“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子牙看过颇为满意,自即日起便开馆算命。他心中暗想,这一回想方设法、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搞砸了。
不过事与愿违,子牙在命馆里枯坐了半月,也没有人进来算命。原来这南门是朝歌的一个热闹所在,所以城中算命有名之人也都在这里开了命馆,子牙初来乍到,毫无名气。有人四下一打听,原来还是编竹卖面的,那谁还来找他算命啊。子牙枯坐馆中,本来就无聊,再加上每日空手回家,马氏的脸也一天比一天长,心中愈发焦躁,却又只能怪自己无用,不能跟别人发作,整日里也是气鼓鼓横兮兮的。
终于有一日,早上起来,子牙依旧洗漱吃饭,准备去命馆,马氏忍不住了,“要不你那破命馆还是别开了,把房子还给人家吧。你这整天不开张的,浪费了人家房租不说,还每天走来走去地费鞋。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只别给我可怜的老太婆脸色看就行了。”
子牙听着马氏的冷嘲热讽,心中悲戚,“罢罢罢,这是老天逼我,那就怪不得我了啊。”心中打定了主意,抬头对马氏说:“你不必如此,半月之内,我定要让这命馆生意兴隆。要不,我跟你姓马!”
子牙出门没有直奔朝歌,而是拐了个弯去找宋异人。他知道异人在此地深入经营二十余年,朝歌上下打点,无论是朝中的大官小吏,还是地面上的流氓混混,埋下了不少关系。找到异人之后,子牙把自己的想法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异人也挑起了大姆指:“贤弟有此计谋之力,何不早用,也省却了之前诸多弯弯绕绕。你放心,这事情交给为兄了。”二人议定,子牙依旧去南门坐馆。
第二天早晨,朝歌城南门,有一樵夫挑着担柴经过,忽然看见一家新开不久的算命馆,上面写着“飞熊命馆”,这樵夫放下柴担歇息,大声念着门口的对联:“一张铁嘴,识破人间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和兴”,念完对联,这樵夫似乎十分不满,看着周边的人大声说道:“这是谁开的命馆,好大的口气,我倒要会他一会。”说完就大踏步走了进去。
旁边有人认识这个樵夫,知道这个叫刘乾的原本是朝歌破落户,少年时吃喝嫖赌败了家业,如今以打柴为生,偶尔也作些泼皮烂事,一般人都不愿意惹他。今天见他不知为何杠上了这新开的命馆,不禁好奇,于是纷纷跟着他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