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宋异人依旧早起,带着庄童,骑着驴子往十里外的马家庄提亲。宋异人一到马家庄,早有人报进庄内说:“宋员外来访。”
马员外亲自迎出门外,将宋异人接进庄中,“这是哪阵风把宋员外刮来了?”
宋异人拱手回话:“小侄特来给令爱提亲啊。”马员外一听也是大喜,两人进屋施礼落座,待宋异人喝了两口茶,马员外问道:“贤契,想把我女人嫁给谁呀?”
宋异人于是把姜子牙介始了一番:“此人乃是小侄的结义兄弟,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别号飞熊,与小侄家是世交,因此我觉得这一门亲事正好是门当户对,两相般配。”
马员外听罢哈哈大笑,“贤契主亲,肯定错不了。”一番亲事就此说定,宋异人取出四锭白银作为聘礼,马员外收了,吩咐摆设酒席款待宋异人,两人边吃边谈娶亲细节,直聊到黄昏才散。
再说姜子牙路途疲劳加上酒醉,直睡到接近中午才起。洗漱完毕来到庄中却不见宋异人,便问庄汉:“你家员外到哪去了?”庄汉茫然不知,“想必是讨帐去了吧。”
中午时分,有人送来饭菜,姜子牙独自吃完,又去庄中闲荡了一下午。左看右看正无聊呢,远远望见宋异人骑着驴子回来了。子牙迎了上去:“兄长这是从哪里回来?”
宋异人下驴,把缰绳递给旁人,一把拉住姜子牙的手说:“给贤弟道喜了!”
姜子牙一头露水:“小弟喜从何来呀?”
“为兄一早便出庄给你提亲去了,这一门亲事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真真合适得很。”
姜子牙一听这话不禁心中一羞,连连摆手说:“昨夜酒话,兄长怎可当真。小弟乃是出家修道之人,怎么可以娶妻,不成不成。”
宋异人久历江湖,阅人无数,听到姜尚这么说毫不意外,“贤弟此言差矣。你今至朝歌,当以寻常人面目示人,营生娶妻正好掩人耳目,如此一说,师傅定不会怪罪。何况江湖中已经知晓,你不再是昆仑道人,自不必守那此清规戒律。”
姜子牙一听宋异人的话,心中豁然开朗,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隔壁马家庄马洪员外的女儿,才貌双全,黄花闺女,正好配贤弟。说起来,这姑娘还算是我的妹子呢。”
姜子牙一听,又喜又惊:喜的是这宋异人果然是效率高,昨夜之说,今天就定好了。惊的是这黄花闺女,却是七十多岁老汉的“妹子”,这是怎么论的?当下问道:“那姑娘芳龄几何?”
“六十八岁的黄花闺女!”
姜子牙差点没气笑了,“今日说亲,时辰不好。”
见姜子牙说起时辰,宋异人颇有不屑,“男女之事,从来不忌讳什么时辰,吉人自有天相嘛。这门亲事已经定好,贤弟不必担心了。走走走,回庄给贤弟贺喜去!”
宋异人拉着姜子牙回到庄中,摆酒宴祝贺。待吃得嘴滑酒足,宋异人问道:“如此美事,贤弟可择一良辰娶亲。”姜子牙嘟嘟囔囔地说:“多谢兄长照顾,一应事等,都听兄长安排就是,大恩大德没齿不敢忘啊。”
第二天,宋异人翻出黄历,找到最近的良辰吉日,与马员外定好迎娶之日。然后邀请庄前庄后邻居、四门亲友,排设酒席,庆贺迎亲。
这一天,马氏过门,宋家庄风风光光地热闹了一番,姜子牙见这场景也是开心不已。到了晚间,洞房花烛,二人世界,成就了夫妻之合。这马氏果然是黄花闺女,加上老姑娘的固执,姜子牙百般调教月余,却依然是逆来顺受,无动于衷,弄得子牙很快就意兴阑珊。只说自己是思慕昆仑,仍想修道,整日里无所事事,却不再与马氏暮乐朝欢。
马氏是个纯朴老妇,一双大脚在家时也是劳作惯了,嫁过来二月有余,却从未见夫君干过什么正经活儿,自己也无事可做,心中多有不解。这一日,见到姜子牙又是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忍不住问道:“姜郎,奴家一直没搞清楚,那宋伯伯是你姑表兄弟吗?”
“是我结义的兄弟。”子牙一边耷拉鞋找饭吃,一边答道。
马氏见状有些不高兴了,“原来是这样啊。奴家听说,就算是亲生兄弟,也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宋伯伯在,我们夫妻安闲自在;可是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们夫妻怎么生活?常言说,‘人生天地间,以经营为主’,我劝你呀,为我们夫妻以后的生计着想,你去做些生意吧。”
子牙想了想说:“贤妻说得是。”
马氏又问:“那你会做些什么生意呢?”
“我三十二岁上昆仑山修道,不懂那些俗世间的生意,只是小时候编过笊篱(注2)。”
(注2:笊zhào篱,功能相当于漏勺一样的工具,用来捞取食物,使得食物与汤、水、油分离。)
“有这个手艺也行。正好后园里有不少竹子,你去砍一些来,劈些蔑条,编成笊篱,去朝歌城里卖些钱钞,不管大小都是生意嘛。”
其实子牙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外人看来他整天游手好闲,实际他一直在观察庄内庄外情况,思考如何进到朝歌开展自己的潜伏工作。今天听马氏这么一说,觉得倒不失为一个初探朝歌的方式,于是很高兴地答应了,“就依贤妻之言。”
说干就干,子牙收拾完毕,就去庄里找工匠借来工具,去后园砍竹劈蔑,三四天的时间也编了一担笊篱。马氏见丈夫这么听话,而且居然手艺还不错,真的编了这么一担整齐细密的笊篱,心里也十分高兴。
这一天,姜子牙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又揣上点干粮,把那一担笊篱挑着,到朝歌去卖。走到朝歌城中,姜子牙穿街过巷,察看路径风俗,一路走走停停,眼见着太阳西斜,姜子牙觉得肚子空空的,于是挑着担子又往回走。
姜子牙初下昆仑,不懂人间俗事,心中想的又都是如何早日立功,把马氏让自己进城的初衷全忘了,挑着一担子笊篱却从没有开口叫卖过,又不肯停在集市。于是这一天下来,一个笊篱也没卖出去。姜子牙心说,这可坏了,出来一天反忘了卖货了,这回家该怎么说啊。
姜子牙一路走回宋家庄,好不容易到了家,一摸肩头都压肿了。马氏见丈夫回家,先是高兴,可又一看,怎么一担去,还是一担回?正准备问时,姜子牙抢先开口,指着马氏说:“娘子,都是你不贤。你就怕我在家闲着,叫我卖笊篱。朝歌城里的人肯定是不会用笊篱,搞得我卖了一天,一个也没卖出去,这担子都把肩头压肿了。”
马氏听姜子牙这么说就老大不高兴了:“笊篱是天下通用的东西,哪有什么朝歌人不用的道理。你不说自己不会卖东西,反而来抱怨我!”
夫妻二人语去言来,越说声音越大,火气也越来越大了。
宋异人正好就在隔壁不远,听到子牙夫妇吵嚷,连忙过来,将二人劝开,问子牙道:“贤弟,你们夫妻为什么吵架啊?”
子牙把卖笊篱的事说了一遍。异人说:“不要说是你夫妻二人,就有二三十口,我也养得起,你们何必如此呢?”
马氏却不肯听:“伯伯虽是这等好意,但我夫妻日后也要有生活之道,一旦有变,难道束手待毙吗?”
宋异人也不能明说自己和姜子牙的身份,想了想,出了个主意:“弟妇之言也对。不过何必做笊篱这种小生意呢?我家粮仓里的麦子都要生芽了,不如叫后生磨些面,贤弟可挑去卖,那还不比编笊篱强啊?”夫妻二人见宋异人这么说,也就不好再吵了。
第二天,子牙把箩担收拾好,去到庄里的粮仓。宋异人早就安排好了,有后生仔一见子牙来了,就支起磨来,磨了一担干面,连麦子的本钱和后生的工钱一分没要,只让子牙挑着去朝歌卖货。
次日姜子牙挑着担子进城,有心想看看朝歌城四门防守情况,于是就在城内沿着城墙走。每到一门,便把担子放在一旁,偷眼观察守门兵卒。一天下来,子牙把四门都走到了,回到南门,只觉得腹内又饥,担子又重,肩头又痛,放下担子歇一会儿。
坐了一会儿,姜子牙站起身来准备挑担回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喝;“卖面的别走,买面。”
姜子牙听见有人喊他,高兴了,心想,“这是要开张赚钱的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