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命人请王后前来摘星楼,一不会儿,姜王后乘辇而来,已经有下人告诉了她君王因何召见,心中十分激愤,但是依然强压怒火,保持镇定。
参见完毕,帝辛问她:“梓童,前日陛在分宫楼遇刺,多亏苏美人奋不顾身,才保得朕平安。如今刺客招认说是你姜家家将,自幼便在姜家长大,名叫姜环。为证实犯人说的话,特请梓童前来验证。”
姜王后与担架上的刺客对望了一眼。刺客突然大叫一声,“无道昏君,恨我不能亲手杀你!”
费仲站在刺客身旁,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心想“我审你的时候,那真是气若游丝,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搞了半天还会喊啊。”可是再看刺客,又是一副昏死的样子。
摘星楼上的姜王后和帝辛也同时被这一声撕心裂肺鬼一般的嚎声叫得一哆嗦,姜王后跪倒重施大礼:“陛下,臣妾不认识此人。此人刺杀王驾,罪无可赦。”
“你不认识他?费仲、尤浑可是说他一口咬定啊。”
“此人如果自幼便在东鲁姜府长大,因何却是北方口音?有人诬陷本宫,也是罪在不赦!”
“是吗?他招认说是混在你的车驾之中入宫的。”
“臣妾并不知情。”
“你说的是实话?”
姜王后含泪叩头:“辛君,妾身嫁给陛下十六年来了,一直谨言慎行,服伺王驾,忠心商族。此前我父被诛,妾身痛苦非常,但是,我父是外臣,服诛是国法,内宫不干预外政这是商族的祖宗家法。妾身敢发誓,自嫁入朝歌以来,对辛君从无二心,天地可鉴。”
帝辛听了姜王后一番肺腑之言,也觉得心中感动,鼻塞声咽。“梓童,你与朕夫妻十多年,也应当知道君王难当啊。朕只是想当个有为的君主,为天下百姓谋福,为商家社稷求安。你父原本可以来朝歌养老,尽享天年,可是他执意不肯交兵削番,这也怪不得朕啊。”
“朝政大事,妾身不知。不过妾身只想问一事,让刺客与妾身对质,是谁的主意?”
“是苏美人提醒朕的,说是这样方可证明王后清白。”
“王妻不见外臣,这是规矩,为何要逼迫妾身来此?刺王重犯,邪恶之人,为何要逼妾身受其眼污?妾身忠心伴驾,横遭诬陷,那贱人媚惑君心,理当金瓜击顶!”
“欸,梓童不要过激嘛。”帝辛听王后说要把妲己杀了,连忙摆手。“苏美人也是一番好意,这不是给你洗脱干系了吗?再说她救驾有功,这事就算有些委屈梓童了,那也是朕的过错,与她无关嘛。”
帝辛这么护着妲己,姜后更是嫉恨欲绝,泪如雨下,把头磕的咚咚响,“陛下,臣妾与陛下元配夫妻十六年,生育王子,管理后宫,克勤克俭,尽心竭力,居然就不如一个入宫不久的美人吗?臣妾一生清誉,被人污毁,陛下就无动于衷吗?”
“无道昏君,速杀之!”就在这时,躺着的刺客姜环又是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大吼,吓得费仲、尤浑一下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扯起他的衣角就堵他的嘴,还没等堵好,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姜后听到刺客这一声怒吼,心中凄凉,“辛君,你我夫妻十六年,想不到,落到如此互相埋怨,离心离德的地步。”姜后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继续说,“宫里宫外都在传言,陛下宠幸妖妃,昏庸无道,滥杀重臣,天下即将大乱。臣妾实在是痛心疾首。”
帝辛见姜后凄婉的样子,也觉得心有不忍。“梓童,你莫要听信别人乱说,朕对你依然是体恤有嘉。”
“辛君,妾身一介女流,不懂天下大事,不懂为政之道,但是妾身知道,祖宗之法不可违,和平安定才是民心所向,陛下切不可被虚妄的‘大一统’梦想所蒙蔽。想当年,陛下与臣妾双宿双依,不胜恩爱之情仿佛还在眼前。可是如今,陛下恋新欢弃旧爱,恩爱都付了流水,听信奸人言论毁我清誉,臣妾实在没有脸面和信念再活下去了。”
说完姜后腾得站起身来,帝辛吓了一跳,往后一躲,“你要干什么?”
姜后双目喷火,“但愿臣妾之死能警醒君王,幡然悔悟!”说完转身跃起一头扑撞在白玉栏杆上,脑浆迸裂,鲜血直流。巧的是,姜后尸首翻落之际又撞上栏杆旁的一株盆栽桂树,右眼被粗枝剜出,惨不忍睹。
“啊!”帝辛惊得大叫一声,两旁人再想冲上来拦阻已经晚了,一代正宫,命丧当场。
正在这时,摘星楼下有人大喊大叫:“刺客在哪?”帝辛和姜后的儿子,殷郊、殷洪两位王子持剑前来。
原来当帝辛宣诏姜后摘星楼对质的时候,已经有宫人跑去太子府通风报信了。谁知殷郊正和自己的弟弟在外玩耍,宫人好半天才找到他们,把事情一报告,说是刺客自称姜府家将,随王后车驾入宫行刺,王后恐怕要受难了。两位王子一听,火冒三丈,也不顾什么君臣父子之礼,抽了宝剑就前来保护母亲。
二王子到了楼下,见一帮子外臣站着跪着的一大群,殷郊太子认识费仲,就问他:“刺客在哪?”
费仲指了指担架:“这就是刺客姜环。”
殷郊二话不说,走上前来就是一剑,把姜环的脖子砍断了一半,鲜血象喷泉一样滋了出来。殷洪见哥哥动手,也不甘示弱,走上来当胸一剑直刺姜环心脏,结果剑被胸骨所卡,拔了两下没拔出来,殷洪王子脾气上来了,一脚踩住姜环,双手用力向下一插,把姜环的身体几乎扎透了,再用力一提,果然把剑拔了出来。殷洪开心了,“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眼见姜环咽了气,费仲和尤浑一喜一悲,悲的是很多事还没问清楚,王后这叛君之罪只怕是洗不干净了;喜的是姜环一死,之前所说的供词死无对证,自己的责任一笔勾消了。
殷郊的本意,是想杀人灭口,管他要说什么,一剑砍了都干净了,母亲也不用再对什么质了。他却不知道自己来晚了,母亲已经自杀,刺客再一死,就事情就只能由着别人乱说了。毕竟还是太小太冲动,殷郊才十四岁,殷洪才十二岁,哪里会想得那么细致。
摘星楼上帝辛一见,怒火冲天,“大胆!你二人持剑闯宫,当殿杀人,是想造反吗?”
在二位王子想来,杀一个死刑犯能有多大的事,所以殷郊和殷洪并不慌张,反背宝剑,单膝跪倒,“参见父王。儿臣挂念母亲,前来见驾,怒杀此信口雌黄之凶徒,请父王恕罪。”殷洪还补了一句:“咦?我母后呢?还没来吗?”
这时旁边一个宫人眼含热泪地小声说:“二王子,王后在摘星楼撞栏自尽了。”
“什么?!”二位王子转头一看,认得是王后宫中之人,想来不会有假,再抬头看父亲,神情怪异。殷郊、殷洪素来与母亲情深意切骨肉相连,再加上心骄气傲从不把宫中规矩放在眼里,猛听到噩耗,也不等父王叫平身了,自己爬起来就向摘星楼上跑。
帝辛心虚,眼见着两个王子提剑冲着自己跑过来了,下意识地转身就从另一边楼梯逃跑。
殷郊、殷洪跑上楼来一看,自己母亲的尸首翻倒在地,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右眼珠都被挖了出来挂在脸上。二位王子扑到母亲怀中,放声痛哭。昨天还在膝前承欢,今日就是阴阳隔绝;昨天还是温暖母爱,今日就是冰凉尸体。二位王子的哭声传遍宫廷,众人无不动容。
帝辛下了楼,也不管其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寝殿。二位王子哭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住悲声,问两旁的人是怎么回事,中宫执事把前因后果哭诉一遍。二位王子听来就是:君王听信妖言,逼死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