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隶皇宫
闲闲的午后,皇后一袭锦绣凤袍伫立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望着一池破败的残荷一言不发,她扬手喝去随从,独自一人端坐在石凳上,冷漠的眸子里是身居高位的落寞和孤单。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泛着金光,倒映着自己雍容模样,曲曲折折,模糊不清。耳边是偶尔啾啾地鸟鸣,听着语调欢快,可实则是被禁锢的呐喊声,不知哪里的微风,所过之处带着淡淡的菊花香。
今年隶安城的秋天来的及早,这满园的菊花也就顺势争先恐后的粲然独放,她俯身摘下一枝金色的雏菊,拿在眼前望了许久。朱红的指甲拈着花瓣,一瓣一瓣的揪掉,随意扔在池中。
她眼神里是凝聚了不知多久的怨气,恐惧中带着沉着的气色,让别人都无法猜透,也不敢去猜的心思。
这偌大的御花园,纵然花卉万千,鸟语花香,原来无人之时,竟也是这般的空虚、凄凉,皇上似乎已经忘记这里,忘记曾经与她许下的诺言。
她看着池中散落的金色菊花瓣,一圈一圈漾开,脑海中的陈年往事历历在目。
那年她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作为羌国公主,嫁入大隶,做了皇后,一国之母。
哥哥让她来和亲,除了缓和羌国与大隶的关系,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她做羌国的探子。她虽百般不愿,但为了自己的国家,也只把这场政治联姻当做自己的一场悲剧,打算在这深宫中了此残生。
大婚当晚,还未掀开红巾,他就拉着她逃出宫,在繁星下策马奔腾,她仿佛是被放出笼子的小兽,肆意奔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看着她头上的红巾滑落,露出精致的面容,脸上挂着天真的笑,他弃马与她共乘一骑,双手环过她纤细的腰握住她手中的缰绳。
她企图挣脱他的束缚,他却束缚的更紧。
夜幕里,繁星下,她身上独有的香味浸入他的鼻息。此刻她双颊绯红,她庆幸是夜晚,他什么也看不见。
谁知他突然贴在她绯红的脸颊,淡淡的说了句:“怎么这么烫,是不是不舒服。”
她轻轻摇头,他继续在她耳边低语:“怎样,这下可愿意安安稳稳地做我的皇后?”
“嗯,愿意。”她轻轻点头,脸颊更红。
他浅笑:“那就好,朕的皇后与朕回宫吧!”他依旧保持这个动作,驾马而归。
她靠在她的胸膛安稳的睡去,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声。
经此一夜,她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她想也许是自己错了,这个人与他人不同,她决定要好好做他的皇后,做大隶的国母。
闲时,他总会牵起她的手在御花园散步,或是去郊外策马奔腾。他对她无微不至,疼爱有加。
私下里,宫人们都说:“这可是我见过的对皇后最好的君王,皇后娘娘真是有福气。”
她也是整日乐不思蜀,时不时自己一个人坐着发笑,身边的宫女还以为自己的主子是出了问题着了魔障,太医的诊断结果是面色红润,脉搏正常,一切安好。
这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玉手,开始熬粥,刺绣,短短几日,手上已经满是伤痕,宫女们个个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只是微笑着:“起来吧,是我愚钝,不怪你们。”
他看到她的手,心疼地握着:“以后不要再做了,让她们去做,你的手不该去做这些,要好好爱惜它,不然我会心疼。”
“不碍事。这是臣妾唯一能为陛下做的事了。”她低着头腼腆的回答。
他将她揽入怀中:“还有一件事。”他说,“静儿,为我产下皇子吧。”
她面若桃花,娇羞点点头:“嗯。”
可就在她身怀六甲之时,他将宫外的南宫灵接回宫中,一连几日也不曾来看她,她那时沉浸在幸福中,只道是纳了一个普通的妃子也没挂在心上。
那一日,她在宫女的搀扶下,端着亲手做的莲子粥,颤颤巍巍的来到皇帝的御书房,几日不见他来探望,她心中满满的都是思念,她想着怎么描述皇儿在肚子里的不安分,怎么埋怨他几日不来探望儿子。
透过半掩的门,他正在和一名白衣女子抚琴吟诗,女子脸上是淡淡的笑颜,他背对着她,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是肆意的笑声已经暴露了他的表情。此时,他一把将白衣女子拉入怀中,为女子拂去额前凌乱的发丝。
她手中的青花瓷碗,应声落地,碎了一地,撒了一地。不知何时脸颊早已挂满泪痕。
御书房门口的太监扑通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皇帝闻声这才出来,看着满脸泪痕的她,只是面无表情的责问着宫女:“狗奴才,皇后身怀龙子,还不赶紧搀回去好生服侍,让她跑出来干什么?若小皇子有什么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
帝王的威严,不怒自威,宫女们个个跪下不住的磕头:“陛下饶命,奴婢这就扶娘娘回去。”
她红着双眼,满脸泪痕,双目直视着他,他转身离去,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她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不知道怎么被宫女搀回去的。她安静的躺在床上,不哭不闹,不吃不喝,眼睛瞪的圆圆的望着头顶的纱帐发呆。
太医来了一次又一次,只是摇摇头:“这是心病。”
宫女们焦急的转来转去,也毫无头绪,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不保。
随侍的乐露这才安慰到:“娘娘,您不能倒下,您必须振作起来才能夺回陛下的心,不能让那狐狸精得逞。”
她的眼睛眨了眨。
乐露一看有效果,继续道:“您必须保重身子,顺利诞下龙子,这样陛下才会把心放在您这里。”
她突然坐起,眼神稍微缓和了,莫名的看着某个方向,自言自语:“对,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产下华临那晚,灵妃偶感风寒高烧不退。皇帝,她的夫君陪着南宫灵整整一夜没有合眼。却是未曾踏入她的宫中半步,她忍着疼痛,没有喊出一句,嬷嬷们惊讶于这种忍耐力,要是其他妃子生孩子,此刻该是声嘶力竭了吧,而她咬着唇,咬的鲜血直流,一声不吭。
看到孩子那一刻,她哭了,哭的伤心,凄厉。
南宫灵一直昏迷不醒,皇帝就守了她一天一夜,完全将皇后产子一事忘到九霄云外。
嬷嬷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报喜:“恭喜陛下,皇后产下一龙子。”
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应该有的喜悦和激动,只是淡淡一笑:“那就好。”
南宫灵缓缓睁眼,半晌,催促道:“你还是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此时此刻只有你才是她最大的支柱。”
“那你……”他温润的眼停留在她苍白的脸上。
“我没事,只是小小风寒,本就是你小题大做了。”南宫灵示意着他赶快走,“快去吧!”
“那朕去看看,马上就回来,等着朕。”他这才退出房门。
“去吧,今晚就不要回来了。留在她身边陪她吧!”南宫灵轻轻挥挥手。
他走了,南宫灵翻了个身,浅叹一声:“这深宫里的女人真是可怜,就连平常人家最简单的夫君的宠爱,在这深宫里竟是这么奢侈的一件事。何苦?”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别人。
耶律静儿看着刚刚出生的婴儿,眯起眼睛,小小的手在空中不断的挥舞。她亲了亲婴儿白嫩的手,喉咙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皇帝从外面匆匆忙忙走进来,看着憔悴的她,只冷冷地说:“辛苦了。”
她含着泪笑笑:“陛下客气了,难道你我之间就仅剩下这些了吗?”
他抱起被黄色丝绸包裹的婴儿,仔细的看,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你不必多想。”他触摸着孩子的笑脸没有看她。
“好好保重身子。”他小心翼翼放下孩子,对她说。
“你要走了吗?”她声音嘶哑,带着乞求,“能不能陪我一晚,就一晚?”抽动的嘴唇是刚才留下的咬痕。
他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开,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想她还是错了,她以为他会不同,她以为她在他的眼里是最特别的,她以为他一生只会爱自己一个人,只是一生太长,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
她恨南宫灵,恨她轻而易举就抓住太的心,恨她的出现夺去了自己最珍惜的一切,她的恨足以杀人。
想到此处,她的眼中再次燃起怒火,手中的白瓷茶杯被硬生生捏碎。掌心瞬间渗出殷红的鲜血。
“母后,羽儿回来了,给母后请安。”叶千羽从她身后的假山徐步而来,单膝跪地。
她抬眼看着千羽:“路上一切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叶千羽抬头看到了滴在地上的红色液体,再往上看,看到了满手是血的她,“母后您的手流血了,儿臣帮你包扎。”
“不用了,小伤而已,你回去歇着吧。”皇后避开了叶千羽伸出的手。
“母后,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儿臣。”叶千羽不解地问。
“本宫没有讨厌你,只是不愿看到你罢了。”冷漠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
“为什么您不愿看到我?为什么?同样是您的儿子,您对皇兄那么好,却总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小时候您总是抱着皇兄读书,而我一个人站在外面,为什么您总是夸他?为什么您不让他在外执行任务?为什么把我送去蜀山十几年都不想见我?为什么……”叶千羽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追问。
“够了,别说了,闭嘴。”她冷艳的眼里透着怒气。
“母后,请您告诉我为什么?同样都是您的儿子为什么你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又或者说,难道我不是您亲生的,不是父皇的亲儿子……”千羽摊坐在地上,青色华服如一朵莲花,盛开在地上。
她扬手狠狠地一耳光重重的抽在千羽的脸上:“逆子,你要气死本宫吗?”手中的血尽数洒在千羽的脸上,五指血红的印记牢牢印在千羽冷峻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浸满了倔强的泪水。
“母后,你为什么打小羽呀?”不远处的华临被这一幕吓坏了。从小到大华临都很心疼弟弟,他不知道为什么母后不喜欢弟弟,但是作为哥哥,他一定要好好爱护弟弟,他一直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他急忙跑过来扶起千羽:“小羽,你没事吧?”
“不用你管!”千羽怒吼着甩开他的手离开了。
“母后,你……”华临看着满手是血的母后,触目惊心。
“滚,都给我滚,最好都别再回来。”她激动的要疯掉,一只手按着阵阵疼痛的额头。
华临一头愣愣地站在原地,左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从没见过母后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此刻的母后让他不敢靠近,仿佛咫尺之内便要至人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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