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倚着窗,不知秋叶落了多久,看着中原的方向,天空的乌云一点点遮蔽过来,心里的一点点冷下去。连续几天粒米未进,总是望着窗外发呆,南宫让劝不过,只剩摇头叹息了。
刚一得知紫萝等人已离开羌国,南宫让也不再多呆,立刻启程送寒月回百花谷,反正自己是没办法了。
为了安全起见,寒月离开时再次换上了男装,不过少了前几日的英俊潇洒,心力交瘁的她此刻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病态公子模样。她低头摸着手腕上环绕的白色发带,这是她从师姐的头发上取下的唯一一点念想。
路口边的小茶摊,人来人往,南宫让与寒月正在此地休息。便听见旁边的几个中年男子谈论到:“阴兰教人手段太过毒辣,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另一人气愤地拍桌子:“可恶,我们名门正派此刻竟要为邪教马首是瞻。”
“只恨我等学艺不精,不能杀了阴兰贼人。”
“唉,如今只能等南宫前辈主持大局了。”
南宫让端起茶杯,轻叹,低声道:“想不到短短一月光景,这武林已经沦陷至阴兰之手了。”
“阴兰教的人真就那么难应付吗?”
“这一派已然存在百年之久,因地处海中小岛,易守难攻,一直都是江湖一大隐患。二十年前一场大战之后教中势力大大削减,这才安静了二十年,近年来竟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为何当年不将他们歼灭?”寒月冷冷的眼神里是无尽的愤怒。
南宫让喝了两口茶,继续道:“当年各派也是伤亡惨重呐,最后只得以阴兰不再踏足中土为条件,不了了之。谁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寒月忽抬眼问道:“那,凌龙还能带的回来吗?”
“不知道,但是师伯一定会尽力而为。整个倾云山也会尽力而为的。”
“谢师伯。”
寒月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一片萧索,秋风乍起,无边落木萧萧而下,落在寒月灰白的衣衫。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落叶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人呐……救……救命……”此时茶摊后方的树林里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寒月的思绪。
“我过去看看,你且在此地等候。”不等回答,南宫让已经跃上树梢。
寻声而去,两个带着黑色面具,风衣上印着白蛇绕黑兰的图案的人围着地上遍地鳞伤的瘦弱男子。不用说,这两人一定是阴兰教徒。他们将浑身是伤的男子逼向死角,正欲手起刀落之时,南宫让凌空一掌直击那两人的天灵盖,来不及挣扎便从马上坠落。
那男子见得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顾不得身上的多处刀伤,急忙说:“是南宫前辈,太好了。请……快……快……快去援助蜀山,这是师父托我带给您的信。”
他也算死得其所,将信交到南宫让的手中时,断了气。南宫让托茶馆的小二将他安葬了。
“怎么又有人死了?”寒月看着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男子,问道。
“边走边说吧。”南宫让拉起寒月就走。
因为刚才的出手,小茶馆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大家都得见了前辈南宫让的英姿。不由得欢呼:“果然还是老当益壮,武功一点不减当年。”众人好像看见大救星了一样,欣喜若狂。
刚才愤愤不平的两个中年人也肃然起敬:“这下武林有救了。走,喝酒去。”
南宫让拉着寒月走到一处田地边,南宫让这才停下来,目光凝重:“月儿,蜀山有难,我得回去一趟。”顿了顿,接着说,“老夫不能见死不救,蜀山掌门与老夫交情匪浅。”
寒月斟酌片刻:“月儿知道,救人要紧,师伯快去吧!”
南宫让扶着胡须,有些抱歉:“那此去百花谷还有三四十里路,你就自己回去吧!师伯不能去百花谷了。代老夫问你师父好。师伯这边的事料理完了再去看你们。”
寒月抱拳:“嗯,那师伯保重,后会有期。”
“放心吧,龙儿师伯会尽全力营救,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你和你师父都不必担心。至于颜儿,让你师父节哀。好好照顾自己和师父。”说这话时,南宫让的声音有些迟疑,也许是怕南宫灵接受不了徒儿死去的噩耗。
“月儿记下了。”寒月似乎看出了什么,只是重重的点头。
南宫让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山间残阳如血,顶着黄昏的光晕,寒月转身,只身前往百花谷的方向。
斜阳下,是一人一骑被拉长了的影子,萧瑟,疲倦。
寒月正思考着该如何向师父开口,说出那件令人难以接受的噩耗,即使是自己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的事实,该怎么开口告诉重伤出愈的师父。
人们总是在悲剧面前显得无力,脆弱,因为无法改变,更无法接受,以人的力量大概能做的就只有这无尽的伤痛了吧。
此时,竹林里的打斗声引起了寒月的注意。
她牵着马,藏在灌木丛中,旁观着。
五六个个彪形大汉正围堵着一个女子,女子身穿翠绿罗裙,头戴斗笠。手中的短剑不停地碰到那群人手中的大刀,却是没有一剑命中目标。
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满脸横肉,奸诈的脸上是阴险的大笑:“小姑娘,要不要哥哥们陪陪你呀?”
一人说完,后面的人也跟着起哄笑起来:“就是,就是。”
“你们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就死在你们面前。”看得出,那姑娘的手在颤抖。
“呦,小姑娘性子挺烈呀,本大爷就是喜欢你这种。”那张阴险的脸继续奸诈的笑着。
只见那姑娘将手中的短剑转向自己的腹部,用力刺了下去。
寒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好歹现在自己也算是半个“男子汉”了,怎能见女人受辱而不拔刀相助呢。
飞身一跃,寒月灰色长衫从天而降,站在绿衣女子身边,一把揽住女子的腰,劫匪先是一惊,等再次抬眼时,寒月已然跨上马背。
“臭小子,敢坏大爷好事。”等他们反应过来准备追赶时,寒月早已消失在丛林深处。
飞,跃,揽,逃一系列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由于轻功了得,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劫匪甩于身后。
此刻身后的劫匪揉着眼睛,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领头的汉子偏头啐了一口唾沫:“马德,今天真他吗的见鬼了。”
一路颠簸,寒月在一处桥下的大石旁将女子放下。女子虽未伤及要害,腹部却还在不断的渗血,寒月给她喂下一粒药丸,抱怨道:“你这姑娘也太冲动了,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女子因失血过多,一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寒月当即解下她的衣衫,为她包扎了伤口。
天色渐暗,寒月生火取暖,靠着大石,搂着女子渐渐睡去。
女子醒来时,月已中天,看着身边面容俊秀的寒月,月光刚好只映到她一半的面容,温润,恬淡。
女子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寒月长长的睫毛:“真美。”
寒月睁开朦胧的双眼,揉了揉:“姑娘,你醒了。”
“多谢公子搭救之恩。”碧衣女子低头羞涩的回答。
“哦,姑娘无须客气,在下只不过路见不平而已。”寒月微微一笑,宛若勾玉的透明,温柔。
“敢问公子贵姓,来日小女必定重谢。”
“在下免贵姓南。重谢倒不必了,本就是举手之劳。倒是姑娘家在何处,要不要在下送你回去?”寒月故意粗着嗓子礼貌回答。
女子稍微愣了一下,说:“不……不用了,家我自己回去。”稍微顿了顿,又说,“不过,南公子。你能不能带我去镇上,我迷路了。”
“正好,我也准备去镇上,我们正好同行。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寒月宛若星星的眸子注视着女子。
“我,我叫沈沐雨。”沐雨兴奋的回答,不小心动了伤口,“呀,好疼。”
“可能是伤口裂开了吧,我看看。”寒月慌忙去检查女子的伤口。
沈沐雨忽然脸颊绯红低头道:“我的伤口是你包扎的?”
寒月这才想起此时自己是男儿身,忙解释:“当时情况紧急救人要紧,在下无意冒犯姑娘。”
“没事儿,我又没有怪你,是应该谢谢你才对。”沐雨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寒月分明看出了沐雨脸上的娇羞。心想这下该怎么办,肯定是让人家误会了,可是此时若透露身份,可就白白扮了这么多天的男子,而且此人来路不明,万不可大意,于是寒月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为好,继续伪装着。
“姑娘先吃些干粮休息一下,明日我便带姑娘去镇上。”寒月从包袱中拿出自带的干粮。
“嗯。”沈沐雨不住的点头。
夜里,沐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那样一直盯着寒月的脸发呆。睡梦中的寒月如泉水中的月影,美的似梦似幻,像是初生的婴儿纯净,甜美。虽然沐雨深知这些词语都不是形容男子的,但此时眼前此情此景,让她只能想到这些。
第二日,两人共乘一骑,直奔小镇,沐雨因为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搂着寒月的后腰,趴在寒月的背上睡得正香。
秋风落叶,飘飘洒洒,寒月手握着缰绳,双眼凝视前方,心中万千愁绪在这寂寥的秋天里泛滥成灾,这一路的颓败让自己不堪重负。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姐姐倏而罹难,自己的师弟生死未卜,三人同时踏出百花谷,而今却徒留孤影。
暮然,她眼角湿润,不知是伤心还是思念。
沐雨缓缓抬起头,揉揉朦胧双眼问道:“快到了吧?”
“嗯。不远了。”寒月慌忙用袖子拂过眼角的湿润,尽量不让沐雨看到。
“你就在此地将我放下吧,我自己回去。”虽然不舍,但是她绝不能让陌生人知道自己是华凌山庄的人。
“恩?你确定?”寒月转头,一脸疑惑。
“嗯,我确定。”语气中不带一丝犹豫,离家一月之久,野性渐散,从小就叛逆的沈沐雨想家了,想念爹爹了。
虽然在家里总是被仆人前呼后拥没有自由,虽然自己在华崚山庄没有一个朋友,虽然爹爹总是没有时间照顾自己,但是,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归所,外面再大再精彩终究都不属于自己,是时候该回去了。
“那好,姑娘注意安全。”寒月放下沐雨,策马而去。
“记着我,我叫沈沐雨……”沐雨的声音埋葬在呼啸而过的秋风里,她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寒月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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