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乌云密布,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看来即将迎来一场大雨,连空气都变得沉闷令人窒息。
千羽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说道:“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做打算。”
“眼下只能如此。”清颜应允。
走出树林,前方便是一个村庄,四下一片凄清,地上滚落着杂物,阴风阵阵,门庭冷落,寒鸦残鸣。
一直往里走,村口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四人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这里的人像是都染上了某种怪病,每个人的脸都溃烂着流出暗黑色的脓血,并且发出一种腐烂的恶臭,像是中了尸毒,嘴里还吐着粘液,看到都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呕吐。
清颜和寒月虽是医者,但是也不曾见过这种病症,胃液的翻涌,让两人难受,而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千羽和凌龙早已吐到直不起腰了。
“快走吧,这里太难闻了。”千羽用袖子掩着口鼻说着。
医者仁心,清颜和寒月决定进村子里面看看还有没有一息尚存者,可以尽力挽救的,更何况这种疑难症状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她们用面纱捂住口鼻朝村子里走去,凌龙和千羽互相看看,也只有无奈的跟在后面。
村子的惨景真让人不敢直视,男人,妇女,小孩子,白发老人,都倒在路边,都是开始腐烂的死尸。她们掩着口鼻仔细查看,生怕漏掉一人,可是,这里的人,好像真的都死掉了。
“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是得了瘟疫,然后被官府禁足在此,直到他们死亡。”千羽淡漠说道。
“为什么不救他们?”寒月问道。
“瘟疫是会传染的,无人肯救。更何况,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无钱,无势,谁会来救他们,没人救,又被禁足就等于被叛了死刑,那只有等死。”千羽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
“普通百姓就不是生命吗,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命。”清颜气愤的指尖发白。
“因为这是乱世,佞臣当道,人命如草芥,不值一救。”风吹着翻飞的衣角,他看着那累累白骨,依旧淡漠。
“没人救,我们救。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寒月和清颜一口同声道。
“凭一人之力能救多少。”千羽叹息。
“能救多少是多少,总好过不闻不问的。”清颜一脸坚毅。
“对,能救多少是多少。若人人见死不救,只为自己苟活,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可言。”寒月提起袖口,蹲下检查尸体。
看着两个女子居然都能如此坚毅,千羽脸上略显羞愧,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已经看透这世事,早没有什么恻隐之心。
凌龙把脸斜向另一边,极不情愿的帮忙查看着。突然一只满是烂疮的手抓住了凌龙的脚,凌龙大叫一声:“鬼啊”,一脚踢开抓着那人的手,跑到寒月的身后。
寒月走过去,蹲在那人的身边,探了探鼻息,兴奋的说道:“他还活着。”那人努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了寒月脖子上的蝴蝶玉坠,便不省人事。
她们找了一间旧屋子,将那个面目全非的人平放在茅草铺成的简易的床上,喂他吃了一颗百花谷的解毒丸,然后找了些草药为他清洗伤口,配合着针灸,并且不断为他输送内力。
“师姐,这个人还救得活吗?”凌龙问道。
“他的毒素还未入体,只是表皮,还救得了。应该是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只可惜他家人都……”寒月看着床上衣衫褴褛的男子叹息道。
“他能活下来已然是幸运了。”清颜说着,将银针刺进那人的穴位。
“师姐,那外面的尸体怎么办?”凌龙看着屋外随口说道。
“这村子里那么多尸体,还是将他们都安葬了,也好让灵魂安息。”寒月回答。
于是四个人把村民们都葬在了一起,守护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子,自己的故土。
站在这些无字碑前,寒月看到生命的脆弱,不禁泪流满面,她眼前浮现起了往日村子里安静,祥和,喜乐的生活场景,孩子们嬉笑打闹,大人们辛苦耕作。一家人和睦的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而现在呢,只能变成一具具冷冷地尸体,躺在坚硬,冰冷,寂寥的地下,不知道这些亡灵是否能安然而去还是久久不舍的留恋这方故土呢。
生,无牵无挂,死,无人问津。乱世里,人命贫贱,人人只知自保,哪里有人会管他人死活。
清颜擦去寒月脸上的泪痕,安慰道:“作为医者,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挽救生命,而那些生离死别我们也无法避免看到,我们毕竟不是神,不能使死者复生。就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会撒手人间,又何须替他人感伤。”
寒月站在墓前,久久不愿离去,许她太善良了,许是她太感伤。她从来不忍看到血腥,她喜欢看着人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的忙碌,她喜欢看鸟儿自由自在的翱翔,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也觉得幸福。更何况是这么多的人命,如今就这样躺在地下,长眠不起。
晚上,寒月将熬好的汤药小心的喂那个男子喝下。由于疲劳,她左手支着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雷雨,屋檐滴答作响,屋内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也处处漏雨。所好的是,它只漏了半边,恰好这边完好。虽是条件艰苦,倒也能遮风避雨。
——翌日
昨日一夜风雨,今日却艳阳高照,天气这种难以捉摸的现象着实令人费解。它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随意挥洒,忽而昏天黑地,忽而狂风乍起,忽而电闪雷鸣,俄而大雨倾盆,俄而晴空万里。它不用在乎任何的看法,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感受,到底是天,怎的一个自在狂妄。
刺眼的阳光照进他的眼睛,男子眼睛微微颤抖,缓缓睁开眼睛。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雪白的双颊透着微微的嫣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闪着光,莹润的唇线,让男子陷入幻想:这要是个女子,不知会有怎样的倾城容貌呢?
忽然,男子发现熟睡男子的耳垂小小的耳孔,会心一笑,所有疑问都了然于心:原来她本就是女子。
他枕着双臂,仔细的打量。像是欣赏一幅精美的壁画,安然,素净,纤尘不染。
头猛然往下一顿,寒月忽被惊醒。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男子,故意粗着嗓子:“兄台你醒了。”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日后在下必当重谢。”男子忙起身微笑道。
“我叫南宫煜,至于谢就不用了。我本为医者,救死扶伤是分内之事。”寒月为自己临时想出的名字得意。
“师弟,早饭准备好了,吃饭了。”清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这就来!”寒月转头回应道。
转而微笑着对男子说:“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谢谢。”他随面容丑陋声音却温和如暖日。
屋外阳光明媚,茅屋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寒月蹲在溪边清洗着一脸的疲倦,看着水面浮现的苍白容颜一点点变成了若谷的样子,寒月用力摇摇头:“怎么回事,果然不好好休息不行呢,竟然出现幻觉了,而且还是他的影子。”又是一捧水全部洒在脸上,苍白的脸上是细细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细的光影。
清颜从后面走来:“月儿,咱们已经在此地耽搁两天了,是时候启程了。”
寒月想了想:“那咱们救的那个人怎么办?”
“既然他已无大碍,我们就留下药,便可以走了。”
“那好吧。”
简单的告别之后,一行人又踏上了北上的路。千羽回头瞥了一眼那男子,总是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怎么啦?”清颜看他神色纠结。
“不知道,总觉得那人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千羽摇摇头。
“又是那根筋不对了,来我看看。”清颜皱眉,摸着千羽的手腕,“脉搏正常,没什么大事。”
“你才有病。”千羽甩手,一副委屈。
看着一行人远去,男子撕下脸上破败不堪的人皮面具,露出真正的容貌,墨黑色的头发下是异域的面容,幽蓝色的瞳孔透着神秘的冷,高挺的鼻梁。他负手而立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拿出腰间的短笛一吹,一只苍鹰翩然落于他的肩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小队人马已经聚集在小屋前。
“殿下受惊了,我等救驾来迟。”领头的人下马跪地,恭敬道。
“你们是来迟了,不过迟的正好。”他背对着他们,语气微带一丝喜悦。
众人面面相觑。
见众人唏嘘,他也懒得解释,扬手道:“走,去阴兰教。已经耽搁不少时日了。”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