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记忆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你们可能是亲人、兄弟,或者朋友,你们一起走过一段今生难忘的日子,你们知道彼此的秘密,你们了解对方的想法。你们很像,好像后天形成的双胞胎,在那段时光里,相濡以沫。
不知过去多久,我的父母才平静下来,母亲用极其沙哑的声音问我:“几个月前,人还好好地,怎么就没了呢?”双亲的眼睛都是肿肿的,看着我的眼神也都一样,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比绝望还要绝望。我不知从何说起,思绪就像夏季道路两旁飘下地柳絮,毫无目的地随处飘散。我闭上眼睛,慢慢地等柳絮轻轻地落在地上,然后缓慢地张开双唇:“因为过度疲劳,邱哲回到桂林时已经体力不支,他在医院晕倒,没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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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典雅的闹剧在以李肖为代表的起哄团的哄笑声中结束。当然我没亲到典雅,反而得到了她略带“疼爱”地一脚。倒霉的是这一节是英语课,大家听到上课铃声后,都各自就位,而我却依然坐在地上无人问津。这时我的救命稻草出现了,这个人叫周曦,是我认识不到两月的同桌。她伸出右手,然后对我说:“快点起来,要上课了。”我握着她的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她扶着我回到座位。陈四妹也在此时进了教室。
“周曦,谢谢你啊。”我揉捏着自己的脖子,十分感激地说。
“不用,我只是不想你回座儿的时候,我还得站起来给你让地儿。”周曦的话说的冷冰冰的,我知趣的不再搭言。这一节课我的心思都放在用余光偷瞄周曦上。周曦是那种比较冷傲的类型,鸭蛋脸面,肌肤白里透粉,眉色很淡,单眼皮眼睛不大,但眼神很冷,像把锋利的刀子,让人望而生怯。有一点点趴鼻头,嘴唇很厚,唇色胭红。173公分的个子,再加上极瘦的身材,虽不算漂亮,但是气质出众。
我刚到十一班的时候就听其他女同学说周曦是个“怪胎”,她和别人都相处不来,没人愿意和她同桌,于晓老师也很无奈,只好让她自己独占两个位置,直到我的出现,她才又有了同桌。那个时候我无心去关注这个有点孤僻的同桌,近两个月里,我们几乎没说过话,要不是她今天“美人救英雄”帮了我一把,我可能真的不会去注意她。可是现在的我好奇心无限膨胀,特别想知道这个女孩的故事。命运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你并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会扔出一个石子,然后让湖水泛起涟漪。我更不会想到的是,她的故事会与我有关。
邱哲父母下葬的时间是4月5日清明节,也是高三第二次联考的前一天。我记得那天的雨并不大,天阴沉沉的。邱家人的葬礼仪式很简单,只有少数邱家的朋友邻居参加,其他都是我李家的亲戚。邱哲的父母合葬在清宁园墓地,邱奶奶则在几天前葬在乡下邱哲祖父旁边。
安葬过父母的邱哲表情很平静,没有流泪,也看不出哀伤。倒是我母亲伤心的厉害,此时已经泣不成声:“林燕,我们姐妹还没处够呢,你怎么就走了,你那么狠心扔下这么小的孩子……邱哲多小多可怜那……”父亲站在母亲身边,试图把跪坐在地上的母亲拉起。
“淑琴,快起来,地上凉……”父亲说着。
“喜林,林燕,你们放心,邱哲以后就是我儿子,我会像对亲儿子一样对他好,你们在那边也好好的,保佑这孩子平安。”母亲拉着父亲的手站起来,抽泣着说道。我的心也很痛,即使什么也说不出,做不了,但是我此刻的想法和母亲是一样的,我愿意和这个弟弟分享父母家人的爱。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知道,这件说着容易的事做起来有那么难。
大哥右手搂着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邱哲,左手为他撑着雨伞。为了不让邱哲淋雨,大哥几乎把整个雨伞都罩在邱哲身上,而自己左侧的衣服都已经被雨打透。我看着哥哥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邱哲,好像护着自己的亲兄弟,心里很暖,我们真的已经是一家人了。
这天晚上我做了两张卷子,然后关上台灯,走出卧室准备洗漱睡觉。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邱哲卧室的台灯还亮着。“这么晚了还不睡?这小土豆的世界里还有没有睡眠这么回事儿了?”我心理嘀咕着,慢慢地走近他的卧室门,轻轻地敲了几下。
“邱哲,这都几点了,洗洗睡吧。”我贴着门说道。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我直接打开了卧室门。他的卧室收拾得很干净,以至于我进门之后小心翼翼地抬起脚看了一眼鞋底,生怕弄脏了地面。卧室进门的地方摆着一个书桌,书桌上立着一个小书架,书架里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摞书,在书架的旁边是一个立式台灯,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看得出来邱哲的生活很简单,屋子的墙面上没有任何贴纸海报,整个屋子里只有床头放了一张邱哲和家人的合影就再无其他装饰。我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但是却并没有看到邱哲,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在衣柜前发现了邱哲。
邱哲坐在地上倚着衣柜门,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抱着的两只手臂抵在膝盖上,头埋在手臂里。
“你在……干嘛?”我弱弱地问了一句。看他没有反应我就坐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二哥,我想自己待会儿……”邱哲抬起头对我说,因为背着灯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很伤心,他的声音在颤抖,应该是刚刚哭过的缘故。我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将他的头揽向我的身体。
“想你爸妈了吧。想哭就哭出来,一会儿就好了,你这个样子,我放心不下。”邱哲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泪水很快就把我肩头的衣服浸湿。他一言不发,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在我们长时间的沉默中冷却。最后还是我开了口:“邱哲,你知道吗?我以前有多羡慕你,每次我妈拿你跟我比的时候,我都特别难受,我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你,为什么我就不能每次都是第一,为什么我从来都得不到爸妈的肯定。我变得玩世不恭,吊儿郎当,装出一副很自信、趾高气昂的样子,说白了这种盲目自信不过就是因为自卑。我不愿理你,不是不喜欢你,是我的自尊心让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完美的你……”可能受了邱哲的感染,我的眼泪在说出这些话之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邱哲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捡起放在身旁的眼镜,然后呆呆地看着我,我长吁了一口气,试图阻止眼泪下落,然后继续说着:“那天中午,你在楼下埋沙子,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你也是个孩子。你说经常听我唱歌,还很羡慕我,不管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特开心,因为我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在意我的存在,那时候我还说让你给我妈当儿子,没想到一句玩笑居然成真了……”
“那你知道吗?我也是真心羡慕你的。那天在楼下我没把话说完,我想说,小时候我看着你和那么多朋友、哥哥一起玩,一起闹,而我身边却只有我爸妈,我能做的就只有学习,所以我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成为成绩最好的那个,让所有人看到我,让所有人在乎我,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努力反而让自己变得更孤独。”邱哲摇着头说。
“我也觉得自己好孤独,我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我自卑,看到我狼狈,所以总是违心的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儿。”我看着他用我少有的认真的态度说着。
“咱俩真的很像,所以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亲切,愿意和你说一些不愿跟别人提起的话。你记得吗?我家出事那天我们在上学的路上聊天,不怕你笑我,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告诉别人我有多么累,多么难。那天本来想把今天说的这些话告诉你,所以约你放学见,可是放学的时候我妈来接我去医院看奶奶,到医院医生告诉我们奶奶必须要转院,所以放了你的鸽子。我家出事之后,我在医院里听到你说你等了我很久,可能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挣扎了一会儿,就醒了……”邱哲的语气越来越平和,不再那么悲痛。
“你那天听得到我说话啊??”我很惊讶的问着。
“是啊,不止听到你说话,包括徐姨说我父母去世,我奶奶没抢救回来的话,我也都听得见。那时候不想醒过来,怕知道这一切,我甚至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像做了一场梦,永远都不要醒。李默,答应我,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徐姨好吗?”
“叫二哥……”我略带威胁地说了一句。
“二哥,不告诉别人行吗?”邱哲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我拍拍他的头:“我又不傻,还有你也不许跟别人提起我今天说的话。”
“一言为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邱哲的情绪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所以我嘱咐他不要洗漱早些睡觉。那个有些洁癖的邱哲不肯直接上床,我在卫生间门口等着这个好似大姑娘一样的邱哲洗漱完,然后送他回屋。
“二哥,晚安。”
“小哲子,晚安。”
“能换个称呼吗?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我就喜欢这么叫,赶紧睡吧。”我说着便关了台灯,然后带上了他的卧室门,向我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