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前,方凯替区欣雨向老马请了假,准备回到座位的时候,方凯发现萧默也没有来上自习,他只好问坐在萧默身后的尹秋雪。
尹秋雪好像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呆呆地盯着一张纸,上面零星地写了几个字,字迹很潦草,一看就知道是写字的人很不负责。
方凯不方便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问:“秋雪,萧默呢?”
尹秋雪抬头看了一眼方凯,眼睛肿肿的,脸色很苍白,露着淡淡的泪痕摇了摇头,又低头盯着那张纸。
方凯大步向座位走去,看着区欣雨桌上那高高的两摞书,而座位上却空空如也。云木则不知道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写一会儿,停下来思考一会儿,看样子不是写诗就是做题。禾合坐在云木旁边静静地盯着云木。
“云木头,萧默呢?”
云木没有理方凯,只低头说:“不知道,昨天下午之后就没有联系过。”
方凯靠近才发现,云木是在做一道非常复杂的函数题,而方凯自己也很难在较短的时间找出解题思路。
方凯没有兴趣再看下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为区欣雨准备第二天的数学笔记。
“方贱,今天下午你和区欣雨在一起对吗?”方凯的同桌米小凡在他坐下的第一时间就八卦地问。
再方凯眼中,米小凡并不像他名字一样,那么单纯可爱,长着和奥巴马一样的肤色,两片厚厚的以致于稍显外翻的嘴唇,还有一头天然的卷发,发质十分干枯,再配着一个细瘦又不高的身材,像足了一棵被剥了皮的枯树。
方凯低头继续做作业,没有理米小凡。
“你喜欢区欣雨对吗?”米小凡显然没有放弃,摇着方凯的胳膊继续问道。
方凯不耐烦,指着米小凡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去把自己的头发和脸好好洗一遍,然后少吃点儿饭,把多出来的嘴唇饿回去,别一天到晚只知道打听别人的事情,好么?”
说完这句话,方凯心里立即悔恨起来,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会生出无名的火气来,更不该将火气撒在别人身上。
好在米小凡并没有生气。笑嘻嘻地说:“我的头发是自然卷,我的脸是正宗的巧克力色,至于我的嘴唇,你不觉得很成熟吗?我找人看过,这是以后要发财的预兆,万万不能厌弃的。”
方凯心里惭愧,轻轻笑道,“好啦,别卖萌啦,我和区欣雨只是朋友,好好复习吧。”
方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承认这份感情,或许是因为复读压力大,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怯懦,或许是知道自己和区欣雨之间的差距吧。
有时候,我们总讨厌自己的怯懦,讨厌自己明明没有勇气,却仍然放任自己去默默欢喜。
可是,难道勇敢追求就是好的么?
这样只会放大这份情感,任由它去日夜折磨自己的心,还会折磨到心里喜欢的人。
倘若真有这样不可得的感情,真的需要有人被折磨的话,方凯宁愿一人去抗。
整整一个晚自习,方凯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座位,偶尔会有下课跑过来问数学的女生。方凯也都会认真去帮她们分析讲解。
“如果一个人在某方面略有所长,就应当推己及人,否则沦落为独夫寡人,即使艺绝天下,又有何乐之?”
这是云木后来赞扬并鼓励方凯的话,方凯也以此为座右铭。
方凯偶尔会看一眼云木,云木却一直低着头在写东西。
“这个喜欢沉默的云木头心里一定有太多悲伤。”方凯想。
但是他不想云木那么悲伤,云木是他的朋友,一眼就认定了的朋友。
下晚自习,方凯给区欣雨发了条短信后,便打算继续在教室里做会儿作业,而云木则行色匆匆,给方凯说了声,便回寝室了。
窗口一阵晚风吹进,使方凯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教室里马上就要关灯了。
收拾完书桌,方凯带着几道不会的习题打算回去向云木请教。经过教学楼背后那条长廊的时候,云木发现云木面前站着一个女生。
方凯十分惊讶,连忙走了过去。
“云木,为什么你老握着那件事不放,我已经向你道过谦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那个女生说完这句,好像整个人也要朝着云木扑过去。
云木退了几步,伸手做出拒绝状,说道:“以前的事我不想计较,离开彼此的世界,这样不很好吗?”
灯光昏暗,方凯看不清云木脸上具体的表情,可是听得出,云木情绪很不稳定。
那女生不甘心,继续说:“云木,你难道忘了,你说过我们要好好在一起吗?。”
云木没有理她,扭头向寝室方向走去。
那个女生显然并不放弃,突然冲上前抱住了云木。
方凯本不愿干扰云木太多私事,所以连云木为什么突然抽搐两次的病因也未过问。可是今天,遇到这个女生,方凯思前想后,确定她一定就是那个叫作苏兰的。
由于害怕云木再次发病,无论如何,方凯也得制止她的行为。每想到云木“咬牙切齿”,抽搐呕吐的样子,方凯就会非常害怕,这样长此以往,不仅对云木的学习成绩有影响,对身体也没好处,就连云木整个人都会变的。
“放……放开云木,”方凯再也不能等待,勇敢地“冲”了上去,“这里是学校,请你自重。”
那个女生看到方凯突然出现,又指责着自己,果然松开了手。
方凯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云木,也不知道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可是一来云木是我朋友,二来云木并不想见你,学校有学校的规矩,做人有做人的原则,不知礼,耻也。”
那个女生并未料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一个多管闲事的程咬金,一时间如丈八的和尚,摸不着了头脑,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听方凯数落。
方凯看了看旁边已经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云木,继续对那个女孩说:“昨天在广场小树林里的事情,我想不用再多说了吧,见好就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方凯听见云木悄声对他说:“别再说了,我们回去吧。”
方凯又瞪了那个女生一眼,扶着云木转身慢慢走回寝室。
而那个女孩却仍然呆呆地在走廊上站了好大一会儿,灯光下,像一个贫困无依的守夜人,直到男生寝室的晚灯尽灭,才终于转身,怅然而去。
回到寝室,方凯扶着云木坐下,给云木倒了一杯水,看着云木气色渐渐恢复,并没有发病的征兆,自己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想听故事吗?”云木说。
听到这句话,方凯十分惊异,一直以来,关于云木的事,方凯知道的很少,云木也三缄其口,很少谈及,这次坦然说出,看来云木想开了许多。
“我和苏兰是在一次音乐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我们才初三。”
听到这里,方凯觉得自己所猜无错,那个女生果然就是苏兰,只听云木继续说道:“那时候,觉得苏兰很可爱,很单纯,扎着很好看的马尾。”
云木说到这儿,顿了顿,方凯不愿意云木回忆太多过去的事儿,于是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考到了青中,她去了华五。上了高中,课程多了,联系就少了,但是我对她的喜欢却一如既往……直到今年6月5号,是她的生日,我偷偷准备好礼物,在她家楼下等她,结果却发现她和另一个男生……”
云木说到这里声音暗了下去,脸色也忧郁了起来,却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很多事情,我们都把它想象的过于完美,而现实却老喜欢把这种完美打击的体无完肤,或许这就是人生。所以,我本不应该介怀。”
“但是你却因为那件事……影响了高考。”
“或许是我太脆弱吧,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听她的名字。”云木说。
“所以你应该变得更坚强,不是有句诗写的好吗,淡看花落知多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是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吧。”云木纠正道。
方凯拍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哈哈,好像是这样,不过那个……嘿嘿,不重要,不重要。”
直到睡前,区欣雨仍然没有回短信,方凯心里虽然万分挂念,却也没有再和区欣雨联系。
那天晚上,方凯做了好多奇怪的梦,一会儿梦到云木病发抽搐进了医院,医生非得让云木的家长签字才肯医治,又得出好多万的医药费……一会儿梦到萧默离家出走,自己和云木出去找萧默,却发现萧默的衣服漂在一方海面上,突然海上涛浪滚滚,卷打礁石,形成了一个大口子,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吞没……一会儿又梦到区欣雨穿着那件很漂亮很漂亮的粉红色衣服和自己登山,结果两人双双掉入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