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元二十三年。玄宗在位,天下大治,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慕容云乱,为回纥王承宗之幼子。因回纥归附大唐,更憧憬大唐文化,是以委派年方九岁的三王子云乱由使臣陪同留学长安,学习大唐礼教文化。
云乱寄居位于长安城安业坊外的驿馆之中,虽年纪尚幼,然聪慧伶俐,为玄宗特许,每日入太学学习。
云乱虽为垂髫顽童,也知求学不易,纵是玩心大起,也知自我约束。时四更则闻鸡起舞修习武艺,五更沐浴更衣挑灯入太学习文……兢兢业业,风雨无阻。
冬去春来,云乱在长安已寄居经年,对大唐的语言已然通晓,只是少有机会外出游历,困于驿馆后院与太学之中,每日两点一线,难免不时觉得枯燥乏味。
一日傍晚,云乱正在驿馆读书,突然闻到幽香阵阵,却是馆外薛苑的玉蕊花开,满树琼枝花香馥郁。
云乱知那薛苑本是唐昌公主夫婿光禄卿薛锈的外邸,每逢阳春便举家来此休闲,那苑中繁茂的玉蕊花树正是当年公主下嫁之时亲手所种。
云乱本想继续读书,突然听得啪啪两声,似是有物破损,于是放下书本走到后院,只见墙头露出一截长杆,正在墙头乱戳,地上裂了几片青色琉璃瓦,却是适才被那长杆自墙头拂下。云乱好奇心起,纵身飞跃,转眼间已经攀上墙头,只见墙外的薛苑中有一六岁左右的女童正抓着一根长竹竿吃力的在墙角晃动,正用那长杆去够那墙边花枝上的一只粉色纸鸢。
那女童双髻连环,髻顶各饰一枣子般大小的玉雁,高腰襦裙金丝绣边,生的粉妆玉琢,只是两眼含泪委屈非常,明明身单力薄,还在勉力抓住那硕长的竹竿施为。
远处的回廊上卧了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正高跷二郎腿,一脸的幸灾乐祸,想来那纸鸢之所以会挂在树梢,这位少年必定是始作俑者。云乱见纸鸢近在手边,于是伸长手臂把纸鸢摘下,扬声道:“别再捅了,纸鸢在这里。”
那女童破涕为笑,伸开双手想接住纸鸢,正要道谢。
那远处的少年勃然大怒,奔上前来喝道:“你这胡仔,休要多管闲事!”说罢自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向云乱砸去!云乱自幼习武,昔日在西域之时就时常随父王放鹰逐兔骑马游猎,最是擅长这石头打兔的手段,石块飞至已然被他劈手借了过去,想都没想就反掷回去。
只听得哭声阵阵,那少年捂着破了的头边嚎边跑了开去,想来是去寻大人哭诉告状去了。
女童见得少年吃了苦头,心情更是欢畅,拍手笑道:“好也,好也,这个坏蛋窦鼎总算走了。谢谢你啊。”
云乱看她活泼亲厚,也颇有好感:“下次他再敢欺负你,我还帮你揍他。”
女童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云乱拍拍胸口:“慕容云乱。”
女童眉头微皱:“哇…..你的名字好长啊。”
“我是回纥人,姓慕容,你可以直接叫我云乱。”云乱微笑道。
女童指着自己道:“我叫薛飞雁,大雁的雁。”
在云乱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飞雁,唐昌公主与驸马薛锈的独女。不知为何薛府中人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夏便回宫中,反而一直在这外邸盘桓。
对云乱和飞雁而言,接下来的一年时间过的非常快乐。每日相约出游,长安城的各个角落都遍布两个孩童的足迹,可以说是两小无猜,相见甚欢。或许是因为飞雁的感染,身在异乡的云乱不知不觉的爱上了这个繁华锦绣的长安城。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薛苑中的玉蕊花再次怒放的时候,薛苑中的嘈杂却打破了阳春的静美。云乱爬上墙头,却见飞雁一人坐在树下哭泣,远远望见回廊上来回兵士奔走,仆役四散,不时听到有器皿碎裂之声。
云乱见飞雁哭的悲切,也顾不了许多,于是翻身自墙头跃下,来到飞雁身边:“你怎么了?”
飞雁抬头看看云乱,一时间泣不成声:“皇爷爷下诏将爹爹流放,那些人是来抄家的……”
两人都是孩童,哪里知道此时正身处于一场太子子嗣之争!是年武惠妃深得玄宗恩宠,一心想要废除太子李瑛,改立自己的儿子李瑁为太子。驸马薛锈之妹本是太子李瑛的正妃,自然是拥护太子李瑛,自然被武惠妃视作眼中钉。于是指使人诬陷太子与驸马等人图谋不轨,太子固然被诛,驸马薛锈也被流放。唐昌虽为帝女,却始终不得玄宗宠爱,百般告饶也无法面去驸马罪责,唯有奉诏携女回宫,从此与驸马再无相干……
飞雁年幼,自不知其中的凶险,只知从此不得再见父面,也不能再来这薛苑见云乱。两个孩童相拥大哭一场,却是势单力弱,别无办法。
飞雁临行之时,摘下一枚髻上的玉雁赠予云乱作为留念,依依惜别,更是泪化倾盆。
云乱心头茫然酸楚,目送飞雁随母出府,马车扬长而去,耳边似乎还听得到飞雁的呜咽之声,再回头看看原本显赫的薛府,朱漆大门上贴着两张大大的封条,上写开元二十五年四月。
云乱捏着飞雁留下的玉雁,心头此起彼伏。回到驿馆再爬上墙头,只见薛苑一片死寂,唯有那颗玉蕊花树开的正艳……
云乱也知宫闱深深,只怕从此再也无缘得见飞雁,于是将玉雁随身携带,从不离身,每每睹物思人,心头都酸楚难当。
然而时间依然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然过去十数载,中途回纥部族多有变动征战,然云乱未得传召回国,唯有留守长安,继续深造。
而云乱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回纥小儿,已然长成一名长身玉立的英武青年。
(今天三更,学生党表示后天开学,所以……三天内肯定有一更,一般是两日一更,求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