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年,云乱兄长骨力裴罗联合葛逻禄部杀颉跌伊施可汗,自立为王,称骨咄禄毗伽阙可汗,南居突厥故地,建立了包括铁勒诸部的回纥汗国。
国之将立,自然急需治国之良才,云乱与多名留学大唐的回纥士生被可汗召回,纷纷为国效力。
骨力裴罗见得幼弟归来,既秉承回纥骁勇善战之血气,又蕴含大唐谦和大气之气度,对之更是委以重任,封之为左叶护。次年,云乱奉命领兵与突厥白眉可汗阿史那鹘陇匐白眉特勒作战,不久势如破竹,攻破突厥,击杀白眉可汗,自此回纥汗国尽有突厥故地,东邻室韦,西抵阿尔泰山,南控大漠!云乱取得白眉可汗首级,获得王兄封赏,不久受命为回纥使节,携带白眉可汗首级献与大唐,并押运大批贡品入长安。
经过数月的行程,长安城已屹立眼前,还是那般繁华似锦。却是适逢花朝节,众多仕女出游,长安街头更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回纥马队自长安城南面的明德门入,延绵十里之长。
长安城中虽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但如此豪华的马队车队也非易见。尤其是回纥使节云乱所乘的雪色骆驼,当真是众人见所未见,是以宽道两边围观者众。
旧地重游,云乱心中此起彼伏,胯下的极品雪驼似乎也知主人心事,一路慢行。
大唐民风开化,更何况适逢佳节,长安城民素有狂欢娱乐的俗例。云乱本就年少俊朗,此时身着锦袍,跨乘雪驼,施施然而来,早引得长安城中不少妙龄少女倾心爱慕,纷纷将手中的花枝抛向云乱,一时间更是漫天花雨,飘摇而下。
云乱素知长安民俗,自是坦然自若,偏偏胯下的雪驼少见市面,受惊之下发足狂奔,没头没脑的撞向右面的人群!
人群原本挨挤密集,哪里知道那身形庞大的雪驼会直冲过来,不由得人人惊呼发喊,四下逃窜!
云乱心知出了乱子,慌忙力挽缰绳,那雪驼吃痛,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然而人群受惊,如决堤之水一般没了分寸!
人群鼓噪之中只听的马嘶连连,一白马人立而起,马背上之人惊呼一声倒摔下去,如此这般就算不被马匹踩中,只怕也难逃四散奔走的人群踩踏!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出来,将堕马之人拦腰抱住,方才免去这等惨事!
云乱原本已经翻身掠出,见已有人抢先救援,于是转身一把抓住惊马的缰绳,他本就擅骑术,知道如何安抚受惊马匹,一拉一拽之间,白马虽嘶叫连连,却也不再狂跳,只是原地踏了两步就安静下来。
云乱暗自庆幸没有酿成大祸,稍稍舒了口气,转过身来却见身后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约与自己同年,青色锦衣,头戴乌冠,足踏官靴,看其衣着打扮应该是四品以上的武官。而他怀中那人身形娇小,身着宽领胡服,虽面目姣好,却惊魂未定,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年,却任谁都看的出是个妙龄女郎。
大唐民风开化,时有女子着胡服男装游历市井街头,众人也都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那女郎身上的衣衫材料考究,料想也非寻常人家女儿。那武官面露关切之色,言语温柔贴己:“表妹受惊了,有我在此,无人能伤你分毫。”
那女郎不多时已然回过神来,面对那武官的嘘寒问暖似乎颇为尴尬,于是挣脱表哥的怀抱,整了整衣冠:“我自无事,表哥不必担心。”
云乱手牵白马走上前去:“都怪在下一时疏忽,险些让姑娘遇险……”
那女郎转过头来,正好和云乱四目相对,只一瞬间,两人心头都浮起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那青年武官见云乱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表妹,心头颇为不悦,于是伸手将女郎拉到身后:“表妹,咱们也出来大半天了,也该早些回去,免得娘亲惦念。”说罢已然劈手自云乱手中抢过缰绳,拉了白马和女郎扬长而去。
那女郎虽与那青年武官一道离去,却一路频频回首,眼神却带几分疑惑。
云乱呆立原地半晌,心头也是茫然一片,只觉得那女郎好生面熟。身后早有随从上来,悄声催促继续前行,于是转身会到队列,翻身骑上雪驼,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朝前开进。
到得安业坊的驿站,安排手下各自照看马匹货物,驿站中早有回纥驿丞引上前来,诚惶诚恐。
当然,此时的云乱已然官拜左叶护,更是以回纥王弟的身份出使大唐,远非当日尚且稚嫩的小王子。而回纥的驿馆也因为国力强盛而加以扩建修葺,昔日被查封的薛苑而今已然划入驿馆范围,后院的玉蕊花树仍在,依旧葱郁茂盛花团锦簇,似乎已然还是当年模样。
云乱睹物思人,不免唏嘘,旁边的驿丞早将大唐天子宣见回纥使节的圣旨宣读,告知云乱明日午时天子将于大明宫中紫宸殿内接见使节,随后安排一干人等休息饮食。
晚宴之后,夜色渐沉,云乱遣开随从,踱步花树之下,花香馥郁,似乎深染心田。当年飞雁所赠的玉雁一直贴身挂在颈项,早带上他的体温,时常把玩,更显得温润通透。云乱仰望树冠,心中思量不知这些年她过的可还好……
正在心神恍惚之间,突然听得回廊尽头影壁之外脚步细碎,转头看去只见有人正伸手轻摇花窗,左右晃动之下已然将花窗取下,顿时洞口大开!
随后一只竹篮被人放上那镂空花窗。昔日云乱与飞雁就是摇下那花窗才可以偷跑出去游历,不料长久以来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通道,是以也没有加以修善,只是重新上过朱漆,反而更不容易让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