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月亮上的薄纱已经被夜里清冽的冷风吹散,皎洁明亮月光像是要在黑夜的谜团中昭告光明的真相般,透过巨大落地窗的玻璃,洒进藏书室,洒落在卡恩伯爵的身上。卡恩伯爵站在窗前久久不语,被月光照亮的脸上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的点点微光。终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走回到所有人的中间,“我想我已经想起来一些东西了。”他的声音冷静,深沉,身上似乎还笼罩着那冰冷的白色的月光。
维奥拉女士站起身,一身黑色的裙装,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裙摆窸窣声间,她走到了卡恩伯爵的身边,怜惜的抚了抚伯爵冷峻的脸庞,“孩子,我们犹豫,并不是想要包庇那个罪人,而是担心愤怒会点燃你复仇的火焰,等到熊熊烈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将波及家族里所有的人。”
卡恩伯爵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怨,维奥拉缓缓地点了点,“我们明白你的委屈,孩子。但是,你是卡恩家族的家长,你要时刻铭记你的责任,你要理智的处理一切。”维奥拉拉起卡恩伯爵的双手,紧紧的握住。
斯托克发觉维奥拉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那光晕通过她的手传递到了卡恩伯爵身上,伯爵身上的冰冷的银色光晕被金色光晕逼退渐渐散去,伯爵的身上也笼罩上了金色的光晕。
斯托克发现周围的空气中漂浮着金色的细小的颗粒,就像是金色的花粉,粘在身上的瞬间便融化掉了。他发觉每个人的脸上像是被撒上了薄薄的金粉,都变得明亮闪烁起来。斯托克开始感觉到阵阵暖意袭来,温暖的感觉好像流进了心里,他觉得无比的放松和舒适。
金色的光晕渐渐褪去,卡恩伯爵的表情舒缓柔和,整个藏书室里的气氛也变得像平静的湖面,每个人似乎都变得心平气和。
海恩斯微笑着,发话:“看来‘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们可以开始正题了吗?”
斯托克还沉浸刚才温馨的氛围中,一脸幸福的说:“什么‘准备工作’?什么正题?”
海恩斯笑着,使劲拍了拍斯托克的胳膊,“该醒醒了,探长先生。”
斯托克顿时如惊醒般坐直了身体,海恩斯打趣地说:“早上好。探长先生。”
维奥拉女士回到座位上,卡恩伯爵也坐了下来。见大家都各就各位,海恩斯收起笑容,严肃的说:“行了,各位,该回到正题上来了。不管是尊贵的长老,还是已经回忆起一些事情的卡恩伯爵,谁都无所谓,来给我和斯托克探长先生说说这个尤利西斯.卡恩,各位口中的卡恩家族的罪人。”
卡恩伯爵咳嗽了一声,试图要应声回答,但是维奥拉抢先说到:“还是我来说吧。没有问题吧,各位家族的长老们,还有伯爵?”卡恩伯爵看了看维奥拉,点了点头,另外四位长老也默许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就开始吧。”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要从第七代卡恩当家人开始说起,七代当家有两个儿子,长子尤利西斯.卡恩和次子锡德里克.卡恩。按照长子继位的规矩,尤利西斯本可以成为卡恩家的第八代当家,但是,他并没有把握住家族赋予他的机会,他没有好好的约束自己的行为,在一个月圆之夜,醉酒后,没有进入密室忏悔,而是外出大肆放纵,吸食了一个人类女孩的血。不过,幸运的是,那个人类女孩并没有死,被家族的人及时救了下来。七代当家和家族成员商定按照家族规矩,决定惩罚尤利西斯——先是取消了他继承人的资格,由他的弟弟锡德里克继承。之后将他关进了密室接受忏悔魔咒的惩罚。从那之后,他整日酩酊大醉,开始仇视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弟弟,仇视家族的每个人。甚至开始宣扬一些极其反卡恩家族的思想。”
“什么叫反卡恩家族的思想?”海恩斯问道。
维奥拉望着海恩斯说道:“相信海恩斯先生已经知道了,卡恩家族的人并不是纯血的吸血族,家族的人对于身体里流着人类血液的事实并不觉得可耻,反而觉得因祸得福,摆脱了针对吸血族的古老诅咒——不用躲藏在黑暗中,可以沐浴在阳光下;虽然非常缓慢,但是仍能够见证岁月流逝的痕迹,会一点点地衰老,甚至可以迎来死亡。所以,半血的卡恩人可以和人类通婚,以一种繁衍的形式,而不是以一种腐朽的永不磨灭的形式,传承后世。这些都使得卡恩家族的人觉得自己更像个人,而不是个鬼。
但是,要像人一样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每个卡恩家族的人必须时时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必须时时忏悔自己魔鬼的一面所促生的欲望。所以,卡恩家的人都必须接受忏悔魔咒的洗礼。”维奥拉话语铿锵有力,眼中流动家族领袖独有的坚毅的光芒。
“然而,尤利西斯却宣扬不应该和人类通婚生子,而是应该和纯血的吸血族通婚,利用纯血配偶融血,恢复卡恩族人的纯血血统。他还声称,吸血族高于一切物种,无需忏悔,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其他物种必应成为吸血族的奴仆和食物之类的反家族的思想。最初,族人只是觉得他只是酒后狂言,宣泄心中不平而已,毕竟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竟成了他将那套荒唐言论付诸于行动的导火索。”维奥拉停下来,眉间多了几丝阴沉。
卡恩伯爵突然问道:“难道是因为我的母亲?”
维奥拉摇了摇头,说道:“任何借口不能成为反对家族的理由,更何况是你的母亲。是尤利西斯心里早已扭曲,早已仇视家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海恩斯问道。
维奥拉继续说道:“之后,锡德里克迎娶了一位人类女孩做妻子,而这个女孩就是当初险些被尤利西斯害死的那个女孩。这使得两兄弟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尤利西斯觉得自己的弟弟和整个家族让他蒙羞,而锡德里克觉得面对宽恕其罪行的弟妹,自己的哥哥并没有反省过错,更没有给予自己妻子应有的尊重。最终,一切以尤利西斯的离家出走而告终。在那之后的数年中,锡德里克和妻子顺利迎来了后代,也就是你,朱利安.卡恩伯爵;七代当家退位,锡德里克成了卡恩家第八代当家人。就在家族的人们都享受着风平浪静的平静生活的时候,尤利西斯回来了。他的归来就像是打破平静湖面的道道涟漪,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回来后,态度真诚,谦和,对于自己过去犯下的错无比的后悔,他的弟弟锡德里克因此以宽容的态度接受了他。然而,就在家族以为他知错悔改,开始原谅他的时候,他阴险狡诈的真面目暴露了。其实,在他离家出走的这些年中,去了法国,在那里找到了一个纯血家族,与纯血家族的人经过数次融血,把自己彻底变成了纯血的吸血鬼。回到家族后,他先是找到几个和他同样有反家族思想的成员,给他们融血,之后,他们形成一个团伙,威逼利诱迫使其他家族成员融血。他的阴谋就是要在不知不觉中把整个家族变成纯血家族,从根本上摧毁家族几百年来的秩序,推翻始祖长老和自己弟弟在家族的统治地位。”
斯托克聚精会神的听着,却突然发现从额头上淌下两滴汗珠,他抬手抹了一下,感觉里面的衬衫已经粘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早已被汗水浸湿了。他瞬间意识到,因为太过专注,居然没有发现整个藏书室里如同进入了炎热的夏天,热浪逼人。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海恩斯,惊奇的发现海恩斯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屋子里的高温,依然清清爽爽的坐在那里等待维奥拉女士继续讲诉。
斯托克用胳膊轻轻捅了捅海恩斯,海恩斯转过来看到满头大汗的斯托克也是一惊,急忙大声说道:“维奥拉女士,恕我无礼,请冷静一下!”
维奥拉一惊。
海恩斯微笑着说:“这屋子里的温度似乎有点高了。我倒是觉得还挺暖和的,但是探长先生是怕热,容易中暑的体质。请您见谅。”
维奥拉惊慌的看了看斯托克,发现斯托克已经满脸通红,不住地流着汗水。她急忙闭上双目,开始稳定自己的情绪。
卡恩伯爵见状叫管家端来了果汁给斯托克。一口清凉的果汁入喉,斯托克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此时,他感觉这屋子已不像刚才那样热浪滚滚,凉爽了很多。他把所有的果汁一饮而尽,说道:“谢谢,伯爵,果汁不错。”
“抱歉,探长先生。”维奥拉女士不好意思的说。
“维奥拉大人的情绪变化会影响到周遭的空气和温度的变化。”卡恩伯爵忙替维奥拉解释道。
“没关系,女士。噢!开始这个话题前,那满屋子温馨,治愈的气氛也一定是您制造出来的吧?”斯托克流露出天真色神色,就像一个在和精灵教母对话的顽童。
“是的。维奥拉大人能够治愈心灵。”卡恩伯爵开心的说。
维奥拉则报以二人最温柔的微笑。
“对于家族败类,您只是表现出了应有的愤怒而已。听了您刚才的讲诉,我也是怒火中烧。”斯托克尽量幽默的说。
维奥拉微笑着说:“探长先生真是了不起的人,若不然,怎么会如此冷静的面对异常的现象和像我们这样的人。
“正如您所见,我只是个凡人,为了破这个案子,一路至今我遇到了很多神通广大的人,我觉得这是我的荣幸。当然了,这都得感谢海恩斯先生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斯托克假笑着扭头看向海恩斯,用眼神对海恩斯说:“都是你的错!”
“不用客气,探长先生”海恩斯笑着回应,“看来探长先生感觉好些了,我们继续吧。”
“之后的事,朱利安你也想起来了吧。”维奥拉带着悲悯的眼神注视着卡恩伯爵。
“是的!我想起来了!之后他见事情败露,便做困兽之斗,绑架了我,以我的性命做要挟,逼我父亲就范!最后,母亲因为救我而丧命!”卡恩伯爵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冷静点,孩子。”维奥拉安抚道。
“我现在愤怒是因为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些事,忘记了仇人!”卡恩伯爵激动的说。
“那是因为你当时太小了。你没有错。”维奥拉说道。
“那个败类后来怎么样了?”因为迫切地想知道大恶人的下场,斯托克伸长了脖子问道。
“后来,家族将他除名,把他押送到了罗马尼亚。在罗马尼亚原瓦拉几亚大公国旧址的一个秘密地点,卡恩家族保留了一座监狱,专门用来关押犯下重罪的族人。”维奥拉回答道。
“显然,卡恩家族的人太过仁慈了。”斯托克摆了摆手,觉得罪人受到的惩罚太轻了。
“我倒是不反对斯托克先生的看法,现如今,罪人逃出来再度作恶,各位,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就像不能对一只野兽微笑一样。”海恩斯说道。
五位长老,还有卡恩伯爵都露出坚毅的神色,“没错,这也是他逼得我们不能再对他心慈手软了!”卡恩伯爵狠狠的说。
“感谢上帝,这个案子终于有些眉目了!”斯托克兴奋地说,“接下来就是要找出这个混蛋!”卡恩伯爵也兴奋的大声说。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从偌大的英国把他找出来呢?”海恩斯的话想一记冰冷的拳头,正砸在斯托克和卡恩伯爵最兴奋的神经上,两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海恩斯见二人有些消沉,便安慰道:“我们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