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恩斯的实验室是宽敞的地下室改造的,灰色的墙壁,两根巨大的柱子矗立在屋子中央,一侧的墙上有一扇长条形玻璃窗,洒进微弱的带着橘色的晨光。经过一晚上的忙碌,不知不觉中天空泛起白色,太阳露出地平面,天亮了。
死者的遗体已经被搬进了海恩斯的实验室,正**裸的躺在冰冷的解剖床上。海恩斯换上了白衣,鼻子上多了一副金丝边的圆眼镜,正细细的查看尸体的外表。
斯托克在实验室里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他在发现实验室唯一的窗户很高,他蹦起来试图看看窗外的景色,结果他只看到了长着草的地面,然后抱怨道:“海恩斯先生,您不觉得您的实验室就像个坟墓吗?阴冷,昏暗,还被埋在地下。”
海恩斯不以为然的说:“照您的话说,倒是对这位躺在这里的先生非常合适,土归土,尘归尘,入土为安。”
斯托克却不领情,对于海恩斯的笑话,他觉得一点都不可笑。他晃荡到一排排高大的架子附近观看,面对架子上泡在玻璃罐子里的各种人体器官标本,他脸上的五官迅速皱到了一块,胃里也开始觉得不舒服,禁不住嘟囔道:“呃!真恶心!”然后迅速移动身体,在摆着各种“新鲜玩意”的架子前停了下来,他猫着腰,把眼睛凑近了仔细观察,他发现大部分东西都不在他有限的医学知识范围内,但他又忍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看在尸体周围忙来忙去的海恩斯,假装咳嗽了一声,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海恩斯先生,这些,都是医生用的东西?”
海恩斯抬头看了看提托克,又看了看他身边架子上的东西,说道:“嗯,是的,都是医疗器械。”
“它们都是干什么用的?”斯托克继续问。
海恩斯拿出一把小刀,开始在尸体上划动,“您知道血友病吗?”海恩斯问道。
“血友病吗?我只知道皇室成员里有人被这种病困扰。”斯托克答道。
尸体被开膛破肚后,海恩斯又拿出一支类似花匠修剪植物枝叶用的大剪刀,把剪刀头伸进死者“四敞大开”的胸膛里,接着,咔吧一声,斯托克的心脏随之一紧,“您是在剪他的骨头吗?”
“嗯,我得切断他的胸骨,才能取出他的内脏。”海恩斯非常平静的回答道。
斯托克转过身不想让解剖的画面进入自己的视线,“好,好的。那个,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在说血友病来着,是吧。”
因为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解剖尸体上,海恩斯对于与斯托克的对话反应的有些迟钝,“啊,对,就是血友病。”良久才回答一句。
“那这些新奇的玩意都是用来治疗血友病的?”斯托克问道。
“嗯,对。我在医学院的时候就开始研究血液,血液病的治疗当然是研究的重中之重。血液病里最罕见最突出的例子就是血友病。至于如何解释血友病,简单点说就是血友病患者的血液里的凝血因子缺失或者不健全,导致患者凝血功能混乱。做个形象的比喻的话,血友病患者像瓷娃娃一样脆弱,碰不得,摔不得,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使患者流血不止。”
海恩斯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是手中正在做的事看上去却“险恶”得多。停顿了一下,像是歇了一口很长的气后继续说道:“架子上的那些东西,有些是我自己的发明的,有些是同样研究血液的专家们发明。比如那个细长的看起来像衣服架子,上面挂着个透明袋子的东西,就是用来给失血过度的血友病患者输血用的。”
斯托克凑近看了看,发现透明袋子上还插着一根细细的管子,管子长长的耷拉下来。斯托克好奇的用一根手指挑起细管子,发现管子的底下居然挂着一根细针。斯托克不解的问:“这针头是用来插入病人身体的吗?”
“正确的说是插入病人的血管里。一般的输血方式是用一根粗些的注射针,抽满血液再注射到病人血管里。这种方法虽然可行,但是一次能输入的血量不多,而且一次接一次地将针头插入病人的身体,给病人的肉体也带来了巨大的痛苦。用新的输血方式就好得多,将足够量的血液放进那个袋子里,我们叫血浆袋,血液就会顺着那条细管留下来,那根细细的针头会始终插在病人的血管里不拔出,这样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给病人的身体里注入血液,医生也只需要在旁边看护就可以了。哦,对了,还可以控制血液输入人体的速度呢。”海恩斯滔滔不绝的说着,就好像这些复杂的解释他早就烂熟于心,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似的,说得斯托克也不断发出赞叹声,“噢!太神奇了。”
就在斯托克兴奋地拍手称绝的时候,海恩斯从死者的身体里取出了一团血红的东西,然后放在一旁的秤上称重,之后放进一个托盘里,取出小刀慢慢切开。斯托克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您在切他的心脏吗?”
“没错。”海恩斯见斯托克皱紧起了眉头,禁不住笑了一下,“您真是个有趣的人,探长先生,您不畏惧案发现场不堪入目的尸体,却难以忍受解剖尸体的过程。”海恩斯一边打趣的说,一边取出死者的肺部。
斯托克不满的说:“至少在案发现场,死者再怎么被残忍的杀害,也就那个样子了,不会再有什么变化,感觉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麻木。但是尸体解剖,却是一直在进行着,不舒服的感觉会接连不断的袭来,就像有一根绳子被系在了心脏上,随时会被拽动一下。”
海恩斯面带微笑,突然觉得硬汉斯托克探长竟然也有软弱的一面倒是很可爱,“说的没错。但是,探长先生,如果您多看几次尸体解剖全过程,也会逐渐适应最后彻底麻木,无动于衷的。”
“但愿吧。”斯托克叹了口气,虽然觉得不舒服,但还是忍不住朝海恩斯那里张望了几眼。
“哦!这颗心脏已经彻底衰竭。哦!看看这肺子,像是刚洗过泡泡浴。”海恩斯说道。
“衰竭?泡沫?”斯托克立刻跳了过去,他别开头,让自己尽量不看死者“敞开的胸膛”,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到了海恩斯身边。
“我已经能肯定这位先生的死因了,中毒身亡。”海恩斯好像获了得小小的胜利一样,稍微挥了一下手里的小刀说道。
“真的是中毒?难怪身体没有外伤。”斯托克说。
“虽然还没有仔细检查其他器官,但是我想都应该是差不多的——毒液进入血液,顺着血液循环流入心脏,肺部,和身体的各个器官,随后导致器官中毒衰竭,停止工作。”海恩斯说道。
“那毒液是从怎样被注入死者的身体的?”斯托克问道,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难道是脖子上的小孔?有人用针将毒液注射进死者的身体里?”
海恩斯转头看着斯托克,神情中带着些许异样,“有可能。但是,有一类‘人’,根本不需要注射针之类的道具,就能把毒液送进活人的身体。”
斯托克皱起眉头,在经历了种种神奇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他的思路也开始发生变化,他明白海恩斯话中的隐喻,但没有突兀的说出来。两个人沉默不语,但是却有了心灵上的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