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撞入洞口,岳霖眼前一黑,如同从阳光普照的白日突然进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之夜,不仅视线被完全屏蔽,就连透出体外的灵识也被压缩到了极点,洞外的阳光只堪堪照射进洞中不足三丈的距离就无以为继。洞口三丈之下完全成为了夜的天堂。
进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快到岳霖根本没有时间去适应由光到暗的转换,等到他反应过来满头大汗地控制减缓穿云梭的速度时,已经凭着巨大的惯性至少深入洞中两百丈的距离.
好在洞穴入口较为平滑,并没有奇枝怪石突出,不然他肯定会一头撞上,在这样快的速度下,撞击的力道也是他无法承受的,若是陷入昏厥不能自主地一头栽下,真不知道要到多深的地底才能回过神来,光是这样想想就让岳霖有些背脊发凉。
放弃了在洞口附近截击追击之敌的念头,岳霖小心翼翼向着洞穴深处探去,越向下黑雾越发显得厚重,到后来已经有如实质一般粘稠。
岳霖伸手从眼前轻轻拂过,黑雾给他的感觉如同在抚摸不带一丝杂色的黑色天鹅绒毯子,光滑而又细腻。
突然耳边传来叽叽的笑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在洞中幽暗无比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岳霖被限制过后的灵识根本没办法感应到笑声到底是由什么东西从哪里传来,他右手取出断刀反握,左手掐好一道法决,而后屏息凝神继续向下,精神已经绷紧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又下降一段距离后,岳霖试着用断刀在边上石壁上打开一个藏身的洞穴,在修士灵识遭到极大压制的情况下,如果躲入石壁隐藏,凭借着黑雾压制灵识的作用,倒有可能躲过追兵的感知,等到敌人深入后再脱身而出,若是机会把握得好,甚至可以在身后的敌人追过来时给他以重创。
结果却大大出乎岳霖的预料,挖了几刀后他惊讶地发现石壁竟然能够自我修复,而且修复的速度还要略快于他挖洞的速度,这样挖下去,就是挖上一个时辰也不可能打开一个可供藏身的涵洞,稍微有些沮丧地停下手中动作,岳霖无奈继续向下而行。
不久之后,淳联来到了洞口,方才在空中追逐中的两次出手竟然被岳霖一一化解,耗费极大真元发出的两道剑气本以为能够一击而定,结果还是让此人给逃入洞中,这让淳联感觉愤怒之余又心生警惕。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身前的敌人还是比兔子多了爪牙的狡猾野狗,不能在洞外解决此人,进了洞中还不知道要费上多少功夫,但淳联很快平复了心情,取出宗门传讯符。
黑雾中传讯灵符会被干扰,淳联还是决定稳妥起见,先向宗门报告,再入洞中捉敌。
身为沧澜派的内门弟子,淳联对此地的了解远非岳霖这样无根无萍的散修可比,如果能悄然独占这样一块要地,沧澜派所获的收益将远远超乎想象,再加上黑谷中源源不断的收获,可以预见,在未来的百年之内,沧澜派在修行界的地位肯定能够更上一个台阶。
淳联嘴角挑起一个笑容,作为发现此处的第一人,功不可没一词就是为他准备的。
至于淳益师兄,淳联已经完全想好了后续的说辞,淳益他不听劝阻非要先入洞一探,谁知道是真的查探还是要抢在宗门之前夺得第一杯羹,结果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又与他淳联何干?
就算是澜和师伯,想必也会恼怒于淳益在如此大事面前只顾吃独食而不先向他汇报吧。
只是淳岷那里还需要用些心思,这是个怕事的老实孩子,共同利害关系驱动下应该不难结成同盟,如果日后有什么不好的苗头……淳联闭上眼睛,隐蔽地做了一个虚砍的动作,叹了口气喃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犹豫片刻,淳联还是先向他的师父澜卓报告了此事。
澜卓虽以澜为名,却不是澜和那样的一峰首座,而是一线峰的一位长老,凝丹圆满修为,而且此生基本上已经断绝了碎丹化神的道路,寿元也所剩无多,澜卓本是澜和的师兄,拜入一线峰的时间比澜和还要早上几十年,只是数百年下来,他与澜和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眼睁睁看着澜和一骑出尘,步步领先,终至此生再也无法超越。
听完淳联隐秘的报告,澜卓倒是显得很平静,毕竟到了他现在的地步,除非是能够助其再进一步的逆天宝物,一般的事情已经很难让他心境有什么波动。
不过,澜卓对于淳联这么唯一一个徒儿还是十分看重,沉默一会儿后,澜卓苍老的声音在淳联耳畔缓缓响起:“你先少待片刻,我立即去求见首座,你直接与首座对话,联儿,关于淳益那段话,措辞上面还有些不妥,点到即止为妙,况且,淳益师侄如今还在洞中活的好好的,怎么能说生死未卜呢?”
断开与澜卓的通话,淳联几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猛然落回肚中,听师父的意思,他是要为自己搭起一道进阶之路,因祸得福,此事成矣!
澜和真人听完淳联的报告,对于淳联所说的淳益已经入洞探查之事仅仅是恩了一声,没有任何表态,反倒是以长辈的身份对淳联多加勉力。
淳联欣喜之余也不禁感到一丝凉意,不过这丝凉意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在用只有两人知晓的密语告诫淳岷后,淳联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抢在宗门来人之前拿到断刀,独自交给澜和真人,好让自己在澜和真人心中的分量更加沉重。
已经深入到了洞下接近千丈的深度,岳霖从洞壁上挖下一小块石头,用力向正下方掷出,然后凝神静听,石块在被掷出后十数个呼吸后依然毫无声息,大致估算了一下石块出手的速度以及时间,岳霖不禁默然无语。
石块在他大力投掷下久久没有回响,这就意味着他虽然已经深入到千丈的距离,但是洞底依然遥远之极,耳边杂乱的声音越来越多,尤其是叽叽的笑声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去而复返,在幽黑不见一丝光亮声息的世界里更显得无比瘆人。
被压缩至身边的灵识中几道暗影突然显现,擦着岳霖的身体游过,给岳霖的感觉就如同冰冷的蛇类从他的身体爬过,全是阴冷潮湿的感觉。
身体在高度紧张中做出本能反应,岳霖掌中断刀灌注真元,侧身横斩,刀身带着一抹暗金色的光芒从黑雾中划过,破空声起,随后消失,刀锋过处空荡荡的并没有触碰到任何物体,一刀过后岳霖不再盲目出手,只是贴着石壁不动开始继续下落。
叽叽笑声再次响起,岳霖只觉得头顶一麻,一股阴寒气息从上到下瞬间将他笼罩,大骇之下岳霖反手一刀向上刺出,同时另一只手护于头顶,掌心向上,一团凝聚成型的火焰同时喷射而出,在岳霖诧异的眼神中,橘红色的火焰仅仅飞出不过一丈距离就凭空消散,断刀也刺了个空,阴寒的感觉如跗骨之蛆无法驱散。
只一个呼吸时间岳霖就灵识散乱,真元失控,使出最后的力气将穿云梭用银丝缠到脚上,岳霖如同方才的石块一般向正下方坠落而去。
洞外,淳联取出几道灵符置于袖中最容易取到的位置,又拿出一个小玉瓶,从瓶内挑出一点液体小心涂抹到剑身上,真元运转一个周天之后,持剑跳入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