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灵山北山深谷。
入口处,建有几处楼阁亭台,此时已是熙熙攘攘人众。
正午时分,众新录凡徒,都在阁楼寻了自己床铺,一躺而下,喝一碗幻灵汤,就要进入山谷幻境试炼,人人都想尽其所能,脱颖而出。而山道处,则是坐满了凡徒们的至亲好友,这是入山拜仙的最后一道考核了,芷灵山也是允许他们上山陪伴,并等待公布结果。
而别处,芷灵山殿群里,则有二三十弟子也同时喝下了幻灵汤,他们有着其他的使命。
离月、霜云天等,也赶忙藏于漫池地宫之中,同时喝下汤药。
汤药一喝下,不时便精神出窍,来到了幻境中。
六人同时到达,只见眼前一片深幽,迷雾重重,顺着阶梯往下,就到了密林之中,这里,便是五岁神童姜远的幻境。
六人也是装备齐全,霜云天自是手持自己的霜天剑,一袭黑衣,面覆金颜,行走处,步履轻盈,原来修而成仙,感受原来如此。凌昌手持金拐,此为他的行走助具,同时也是拿手之兵器,哑者青只拿一根老虬,然此兵器确是厉害得很,乃百药千毒浸泡而成,能无形间杀人于幽香。三位美少女轻纱彩裙,装扮得花枝招展,可是别小看了她们,看其都背出了清一色的青女之剑,剑术也是非常了得的。
于是六人面面相视,只一点头,就两两持剑飞出,各自寻找去处。凌昌、者青两组还好,都是芷仙山修行多年,平时也是常跟师父出外历事,场面见得多,也就很快找到任务要点,此时者青和小鱼儿,已经找到了姜远的位置,在不断上报动静。
倒是霜云天、离月这两人,许久才到了噬魂谷,都怪霜云天愚笨,怎么教他御剑飞行,他就是难于学会,摔下的次数,手脚并用都数不过来。霜云天却是难得开怀笑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何世人如此向往修仙,真是身轻如燕,周身仿佛虚无般,自由畅快。
两人终于进入了谷中,只见这里满眼皆是浓白雾气,十步之外,四周都已模糊不清,绿叶青虬的大树,密集漫开的丛草地衣,漫漫无边际,让人徒增迷失感。
见者青报告,孩童姜远尚且在鬼妖林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时半会来不到噬魂谷。
离月循着记忆,找到了穿行谷中央的一条山道,这里,是通过此谷的必经之路,在此周围蹲守,应该能遇上姜远。
趁着间隙,离月才向霜云天详细介绍了此噬魂谷的设置和功用来。
原来此谷神奇异常,每个凡徒进来,闻着雾气,就会心神不定,难于抗拒;片刻,内心的恐惧、爱恨、怨念等黑暗面尽皆幻象而出,难辨真假,只有身心极度清净的人,才能安然度过,离月她当年过此谷,年方五岁,原本成长环境优越,自是没有任何负担在身,清唱着歌谣,就蹦蹦跳跳走了过去,什么也没发生,接下去的试炼也没再进行,仅此一项完美已足够了,毕竟,她可是临芙上仙亲点的弟子。
但每个凡人,稍一经事,心魔或多或少总是有的,意志脆弱者,心魔无穷者,都难于闯过此关,也就都淘汰掉了,回去之后,轻者大病几天,重的,是要神志错落,荒费一生的。因此噬魂谷被传为最险,并不假。
“你现在如此镇静,是因为吃了你师父给的那颗灵药。”离月补充道。
此时两人寻了一个土坡,靠着草丛隐匿行踪。
“我倒是想看看我的心魔到底有多少,最厉害的是哪个!”霜云天好想不吃了那解药,亲自看看自己丑恶一面。
“我猜你整天心事重重的,要真来了此谷,定会脑中炸裂,失心而疯!”离月也不顾及霜云天的感受,心直口快,也是她的专属。
“其实还小的时候,我也像月儿师姐一样,天真无邪,快快乐乐!”
“真的?你也阳光灿烂过?不敢信。”
“嗯嗯,只是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情,好多好多伤心的事情。”霜云天不禁心中罗列:父亲病重弥留,寻仙受辱,天师篡国,亲兄弟反目,种种,都是为何。
“所以我才不想长大咯,长大了要有很多烦恼事情!”
“总是要长大的!”
“闭嘴,不许这么说!”说着就举手要将打过去,只是一转脸看到的却是一张面具,褶皱肌肤的霜云天,就收回了手,要是他正常点,比如凌昌师弟,这一小拳拳,霜云天是吃定了,而如果是景七师叔,则要再加上几个连环腿。
气氛突然沉默了起来,原来,最终面对着面具,以及猜想面具之后的尽毁面容,离月依然很难去坦然面对和接受,总是怪怪的,接着就是无法抗拒的排斥,喜美憎丑,本是凡人天性。
“早上牵绳那事,你可别当真啊,我们大部分可能是不会成的,所以也不要浪费时间!”离月觉得,有些事情,该是在未发生之前,就先行告知。
“师弟怎么觉得,师姐姐才是最把这事当真的呢?”看离月紧张的样子,霜云天打趣道。
“你胡说!”离月其实分不清这种独特的感觉,万一姻缘金线真的应验呢。
“好啦,不生气了,还想当大师姐呢,一点不成熟懂事。”
“好啦啦,师弟我霜云天,自然深知自己处境,不敢妄想,而且,我也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霜云天补充说完,离月撅起的嘴才安心放了下来,女孩子,多半如此,重情而多变,因此要用反面来证明,才能说通说服。而真实的是,从见到离月起,霜云天就像重新找到生存下去的勇气一般,一切,见到她,只感觉如一缕清风,一丝清泉,美妙纯净非常。
“那你为什么还会答应师祖以性命保护我?”
“这个等你长大了才知道,可你又不愿意长大!”霜云天也不再一声接一声师姐地呼唤离月,毕竟越说下去,她就越像小孩子一般。
“什么时候变了个人,嘴硬起来了!”离月向来伶牙俐齿,此刻却发现说不过这个今早初见时,还木讷刻板的人。
“我们不争论,者青小鱼儿报告,神童很快就要到了!”此时跟这小娃一般的离月争争不休,怕是会误了大事。
霜云天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屏息凝神!
两人都披上了灵女斗篷,可以暂且屏息匿踪,他们的任务,是要时刻监视神童的所有动向,以供八仙详细分析,如果没有其他异样,则是不需要出手的。
两人从坡顶草丛中露出头来观察,却已见一小儿走进了谷中,穿着也只是普通孩童一般,手上,则是持了一把短刀,与孩童年纪极其不相搭配。
神童一进入谷中,四周浓雾,即刻快速浮动了起来,在半空逐渐凝结成型。
只见这些浓密雾气,顷刻间就流动汇聚了一处,在半空中,凝出了一个美妇来,绚丽彩衣,看上去虽是自织布料,却手工细致,穿在她身上更是有一种优雅。
原本白色的气雾,竟能幻变出色彩来,再细看这美妇,唇彩腮红,黛眉垂髻,尽皆详细表现出来,仿佛真实一般,这噬魂谷的设置,果然神奇。
“母亲,孩儿想你,你在哪里?”
只见这神童姜远,看到这美妇,顷刻就已泪流满面,哭哭啼啼地说着,令人爱怜。
“远儿,母亲就在旁边,可以感受到你,不要怕,不要怕!”只见美妇人慈眉善目,语气平缓,却感伤异常,仿佛将要面对无法抗拒的命运一般,说着话,也是早已珠泪零零。
“母亲!”神童应声跪了下来。
而此时在山坡上观察着的离月、霜云天两人,虽被母子相见的情景所动,却也不能分心。
“怎么看都不对,噬魂谷里的幻象,应该是丑恶的,怎么会有此种温柔伤情情景!”离月用心神传音,跟霜云天分析道。
霜云天也是不尽知此谷详细,却也感到不妙起来。
果然,母子相见涕零,才不下片刻,只见周围雾气再次涌动,急躁异常。
半空中的美妇形象,也突然狰狞起来,原本慈眉善目的妇人,即刻便变了脸色,怒目圆睁,唇齿欲动,不时,即张开了血盘一般的大口,獠牙尖利而出,极其凶恶。
原先跪在地上的孩童,见母亲狰狞如此,如何受的了,哭声更甚了。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孩儿做错什么了吗?”
却见半空中幻象非常不高兴的样子,尖声地说道:
“本身,此等危急时刻,还矫情作甚?快快寻我身体来,我们速速合体修成才是!”
听得此话,孩童竟缓缓站了起来,随着,就说起了话来,语气却一点不像小孩子了,明明就是一个成人的声音。
“哈哈,都已经到跟前了,急什么急,我只念这母子俩被我们附身,傀儡多年,临死前,就让他们再聚聚!”
难道,这就是师祖、师父们议事堂所说的,神童体内,有两个人存在吗?
“不好,神童历经重关,蒙混上来,目的竟然就在这噬魂谷,必须赶快通知师父们驰援才是!”离月急切叫道。
而所有一切,其实八仙都已通过鹰眼术,了如执掌,何用通知报信。
原来是幻魔作怪,可是这幻魔为何如此了得,竟能瞒过灵光塔,在芷灵山眼皮底下秘密掠取灵气,隐秘修行!
只是此时,芷灵山四周,皆有魔气妖息涌动,而要进入山谷幻境,必躺身服了幻灵汤才行,此时要是有妖魔袭来,毁了元神出窍的仙身,必将引致仙灭。
临芙不知如何才好,于是便叫了詹微子、方振子等弟子,前来芷灵山东面灵根处,她和忧师年、谷诩则要饮汤入境,其余人保护仙身。如此来回,却也费工夫,恐怕到达的时候,此莫明妖魔便已合体完成,可如何是好!
“离月、天儿,你们势必阻止他们合体,拖住片刻,我们马上前往支援,切记,不能让他们母子相见。”
离月、霜云天也是明白,点头诺诺。
神童姜远却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此时正大摇大摆地朝他们藏身的土坡走来,站立后,手中短刀,突然就红亮开来,并不断胀大,形成一把巨斧状,径直就抡起一挥,力道非常,斧劈处,更是震裂开来,整整就把土坡两半劈开。
而刀锋所指,正不偏不倚的砍向离月、霜云天两人,真是巧合,这两人,偏偏就寻了山坡中心点作为藏身观察之处。
霜云天反应神速,快速抱着离月,躲开了刀锋,顺势翻滚了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离月本就后知后觉的类型,自是反应不过来。
“啊,啊!”惊叫两声,离月这才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了霜云天怀中。
听得声音,神童姜远,以及半空幻象,都怔怔了起来,朝着这边看过来。
“怎么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