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谷幻魂试炼,是每个进入芷灵山修学之人都要经过的。在绵长的山谷丛林中,用芷灵仙术,幻化出了多重机关,有实体的悬崖山涧,大水急流,有鲜活的猛兽虫鱼,更有能反映内心品质的噬魂谷、仙品长廊等众多关隘,皆是要综合考察新进凡徒的智慧水平与应变能力,以及对现世、情爱、理想等诸多方面的个人看法,以期优中选优,角逐出顶尖人才。
同一山谷,每个凡徒却会面对不同的位面,机关组合也是因人而异,都是源于他们的内心构成幻化而出,按初设原理,不管在试炼中遭遇如何,甚至最终死去,结果都不是真实的,毕竟都是幻化而已,然精神肉体本相连,如果在幻境中遭受巨大挫折或者意外,本体也是会受到影响的,有些人会出境后咳血重伤,有些则心智全失,疯癫不止。这些事情,往年也有发生先例,芷灵山也在寻求完善之法,但借住幻境,乃要遵循大宇根本,有些个别处,法力如子韵大师等高阶真仙,亦不能自由规避。
因此进入幻境试炼,实为一件危险的事情。
议事堂中,众仙都散了去,独留临芙和高宇两人。
临芙叫离月将门外五人都叫了进来,并将神童之事大概,都说于他们听,而后就是布置任务。
原来,临芙是要离月、霜云天等人遂行监视神童这一要务,三男三女,刚好阴阳配对,这在维度上,亦是相互补充,形成闭型循环。分组下来,哑者青和小鱼儿一组,负责全程幻影跟随神童,时刻传报情状,离月和霜云天镇守最为要险的噬魂谷,应对各种突发险情,凌昌和尹诗敏则要把好出谷关隘,化解最后的危机。
六人平时虽然嬉闹非常,历事不多,但也不是小孩子了,自是知道情况危急,身上义务重要,尽皆详尽记忆,构思各种场景,以便应对。离月、尹诗敏、凌昌等五人,都是芷灵山在册仙徒,都修有芷灵山内力,并学有些许普通法术,刀剑使用也经过景七多年教导,虽然离真正入仙所学,尚有距离,但应能应对险情,抵挡片刻。
临芙安排妥当,对着六人施了鹰眼术,自此十二时辰以内,六人所见所感,八上仙皆能感同身受,一有险情,即刻前往支援,而此事如此微妙,必是有强大势力背后运筹,他们八仙必须时刻守住芷灵山灵根。
“此五岁孩童名曰姜园,怪异异常,体内甚至有一股强大力量,你们在幻境中,更要坚定内心,时刻注意安危,为师已经开启了你们的仙途通道,在幻境中,皆可运用法术武学自保。”
众人虽神色凝重,但都诺然行礼,势必要出色完成任务。
唯有一点,临芙甚是不放心,这便是霜云天。
另外五位仙徒,都经过了幻境试炼,有了经验基础,又修了部分仙学,行追踪报告之事,应无大碍,只是这个霜云天,凡躯一处,先虽修有内功剑术,但已然尽失,仙术套路应是不曾多见,以此来看,变数甚多。临芙之所以把他跟离月放在一块,也是经过考量。一则六人中,甚至整个芷灵山仙徒,离月之修学,因为有临芙灵盾庇护,最终修为是最深厚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临芙的灵盾,无形中连接着她和离月,只要她未曾仙灭,灵盾之防御就常在,与她自身对等,普天之下,也只有八真仙层别,才能破盾伤她。
只是幻境之中,变化异常,她的灵盾是否还能灵验,皆未得亲验,因此仍然忐忑非常。
“霜云天,如若为师要你以生死为誓保护离月,你可否愿意?”
霜云天听到师祖此言,虽不明缘由,但内心其实不需要太多思考,生死,对于他来说,其实已经轻如雁羽。
“师姐乃霜云天救命恩人,自是万死不辞!”
“好!”临芙面露微笑,一字出口,却颇为颤抖。
只见她从袖间,轻取出了一根细细丝线,金色柔韧,细细纠缠,周身都放出了闪耀灵气来。
“灵魂牵?这难道是上古传说中的金线灵魂牵?”在一旁的高宇心中自讶着。
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此线乃上古流传而来,据说两人如若能牵住两端无异样,从此便姻缘相结,共赴患难,白首不相离,今你俩也算门当户对,为师也就促上一促。”
说着就在金线一端,打了一个小结,只留了一小段供单手握持,就将此一端递给了离月。
离月虽然顽皮爱动,有时头脑却很愚笨,方才刚被霜云天的所谓舍命相报弄懵,此时又要结姻缘,一时真的转不过来,她以后还要嫁给这个自己都不曾知解面目的霜云天,还门当户对?师祖这是打的什么意图?这线关乎姻缘,到底该牵是不牵?
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卡住了,之后就是一片空白加委屈。
霜云天即刻感到不妥。
“师祖,姻缘奇妙,自感而发才是长久,说媒牵线,自古多来迁就,云天命薄,怕是委屈了师姐,徒儿觉为不可!”
离月亦是快快点头认同,还没玩够呢,她可不想马上嫁人,她还是个孩子!
“呵呵,只是一些把戏罢了,从古至今,有情人自有命中眷归,心有丝犀细细流;就当增进师姐弟情谊,在幻境中,相互照应,保得同门安危而已,你们就牵了罢!”临芙上仙语气平缓了起来。
“如此,也就遵师命牵了罢!”
霜云天于是伸手,将没打结的那头金线,牵来手中。金线金金发亮,以为纯金制成,牵入手中,却只如蚕丝般柔润光滑,而缥缈浮动于其上的仙灵气,则无处不证明着,这一牵,绝对不如师祖所说的平常事罢了。
离月也只能从师祖手中牵过了金线,巧嘴嘟了又嘟,此事一定非同小可,要是牵了这姻缘之线,自己真的会喜欢上眼前这个陌生人怎么办?他可是毁了容的人,还会修复好吗?原先本人,是否长得帅气可人?
天啊,这辈子估计是要完了!!!
可是都已经不自觉牵过来了,能怎办?
两人互牵住两头,却见金线一如往常,未曾变化,两人身体各处,亦不曾有什么不适。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离月这次才认真看到面具之后,霜云天那忧郁又坚定的眼神,不觉间竟生出莫明感受来,这,难道应验了,可是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声音,她最终喜爱,另有其人。
只一瞬,离月就不能坚持,转了视线,双颊顿时泛起羞怯的桃红。
“看,为师说对了吧,什么都没有发生,都把金线拿来,为师还是要收好。”临芙淡然一笑,总结着,就收金线回了袖中。
其实是否灵验,只有临芙知道,而此线,其实有着其他用处,她在离月那一端打的那一结,实为诀别之结,今后两人如若共遇危机,牵魂一线,自当患难与共,而所有痛苦,会在结端停止,伤害都留在霜云天一端,身死湮灭,也由霜云天一人独自承担。
经此一牵,临芙暗中实际让霜云天用生命担起了离月的安危,不管何种痛苦,都由霜云天独自承受,离月仍然是那个天真无比的离月,直到霜云天生命消逝殆尽。
之后突然一想,临芙啊,临芙,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情,可以牺牲一个人的生命,去保自己的爱徒,你从何处拿来此种权力?
因此在牵线之前,她才问了霜云天,是否愿意用生命为代价,保得离月安全。霜云天的回答,算是给自己的自私,消解了诸多自责,看来霜云天此人,凡世历事短短,品质见识却要高过她自己几分。
好在此次事件,或许并不会如想象般险恶,大家都能转危为安,离月和霜云天,经此点拨,没准还真能互生情愫起来,只是世事本难料定,最是变幻为情爱,就像她跟师父一样!
于是临芙决定再为霜云天做一件事。
只见她轻袖一挥,一个硕大偏平的银盆便从空而降,而后静置于地上,盆中更是有清水盈满,时而平静,时而涟漪四起。
这又是何方宝贝?
没想到就一会功夫,便从师祖这里,瞧见了这么多神奇,众人也就不再纠结于刚才的灵魂线牵,一拥而上地去看个究竟。
只见硕大水面处,开始由涟漪变为平静,之后就隐约有了幻象出来,一座大湖旁,芳草连连,近处,却是一片狼藉,人马尸首,都已腐烂难辨,甲胄车辆,都已残缺不全,其间,更是已有半人高的杂草拥挤钻出,几欲吞没一切。
霜云天细看,一切似乎都好熟悉,这些甲胄样式,那辆残破行车,都再熟悉不过。
莫忘海,那场战事。
“此为溯时圆月银盆,可回溯旧时记忆,隔空寻取丢弃之物,天儿,让你想起旧事,自是不该!”
“师祖不必如此,壮士壮举,虽暴尸荒野,亲历者自有感激,他日若能回去,定将立碑厚葬,以谢恩情!”霜云天感叹。
“你能如此记怀,也是好事,只叹世事无常,一命短暂。”
临芙说着,就轻念一句言语,随即水面波动,即刻后,有一柄宝剑从水中缓缓升起,飘到了霜云天跟前。
“重得霜天旧剑,徒儿谢过师祖!”霜云天接过宝剑,失于荒野颇有时,却仍然寒光闪闪,拿来顺手非常。
“虽为凡物,却用久生情,此剑可助你一臂之力。”
“师父教诲得是!”霜云天再次谢过。
“时辰将至,都去速速准备吧!”
众人听了号令,都各自回去准备,原本想跟着离月来玩乐的幽谷三人,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只是形势紧迫,哪还容得思虑埋怨,化解眼前危机,才是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