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十年
大殿昏暗依旧，大殿上的人，脸色也是沉重得吓人。隐没在黑暗里，让人见到之后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恐惧感。
“毫无征兆，突然而然得就消失了？”声音像是骨头间的摩擦，听的人心烦意乱。
“是的。”
那人站起身来，全身笼罩在一层厚厚的布袍之中。微弱的光线跳上他的鼻尖，闪过一抹白，但是脸颊上仍然是一片黑暗。
他望向大殿的穹顶，目光似乎能够直直穿透而过。
“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连我都开始好奇了。”黑袍人语气中的好奇之意丝毫不加掩饰：“继续搜寻。”
黑袍人下达出命令，整个人又再次瘫坐到大殿殿首的椅子上，慵懒，安逸，看着下属匆匆离去的身影，呢喃道：“你是怎么逃脱过了元婴修士的神识封锁的呢？真是好奇。”
声音在黑暗中渐渐弥散开来，直至重又归于平静。
萧衍在黑暗的地下前行，四周压力渐大，挤压着萧衍的身骨，萧衍本来急速下沉的身子慢慢减速，最终在地底的某一处顿住。清空了四周的泥土，萧衍将所杀之人的储物袋一次性地全部拿出。旋即，伸手一抹，将其间所有的灵石全部释放出来，一块一块地堆积在自己的周围。灵石散发着迷蒙的白光，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照射的透亮。
萧衍并没有急着修炼，而是将所有储物袋中，法宝专门放到了一起，一些有用的玉简放在了一起，所有丹药放在了一起，还有就是这些灵石。
内伤还未曾痊愈，但是在周围铺满了灵石后，恢复的效果果然好了很多。萧衍也未曾去确切地数一下他抢夺了多少灵石，但是，就算是一个储物袋中的灵石只有一万，他前前后后杀了近两百人，最起码也有两百万了，所以萧衍在灵石灵气的供应这一方面，并没有太大的顾虑。
萧衍眼神扫过面前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丹药，萧衍并没有对于这些丹药有一个统一的认知，只能从那些记载了事物的玉简中找寻答案。
好在基数庞大，玉简种类繁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萧衍对于这个残酷的修真界的认知又上了一层高度，最起码不是像刚开始那样，一片空白。
神识从药瓶上一一扫过，萧衍取出十一个玉瓶，长长舒出一口浊气。青云丹！萧衍目中露出隐隐的振奋之色，有了它，结丹有望。
将一应事物统统收入储物袋，萧衍只留下了面前的十一只玉瓶。眼中露出锋锐之芒，深吸一口气，萧衍于胸前结出一套玄妙晦涩的印法，和田经在其经脉中轰然运转，恢复之力猛然爆发，一条条的灵气被萧衍吸收，转化为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最终随着经脉运转，直达萧衍的内府丹田。
萧衍的丹田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座澄澈透亮的道台，道台有如水晶一般，散发着迷蒙的色彩。这还是萧衍第一次内视脏腑，一见到这座道台，自己也楞了一下。
时光飞逝，萧衍不知道自己打坐了多久，只是知道身边的灵石随着灵气的散发而渐渐灰败，最终化为一地粉末。从内向外，慢慢延伸。好在萧衍所抢得的灵石足够充足，足以支撑他的破境所需。
萧衍如今的经脉当中灵力因为太过浓郁而化结为水流一般的液态，在萧衍的经脉中汹涌而过，最终注入道台，然后又经由道台再次回转到各个经脉当中去。一路畅通无阻。
渐渐地，那道台竟然有了一点点融化的迹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融化的越来越快，萧衍神识附庸而上伴着其经脉中的灵力在一条条经脉中迅速流转。和田经已经被萧衍完全运转开来，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将流转开来的灵力慢慢压缩，重又回归丹田。
外界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被萧衍吸收进来，此时此刻的萧衍，只觉得他的丹田成为了永远也不可能填满的无底洞，所有的灵力进入丹田之后都仿佛是泥牛入海，不起丝毫波澜。就在萧衍丹田当中的道台全部融化之后，在原来道台的地方，蓦然传来一阵吸力，萧衍只觉得全身经脉中的灵力仿佛是找寻到了发泄口一样，依着一种迅猛的姿态向着那个地方聚集。逐渐形成了一个液态的球形。
灵力凝结而成的球在丹田之中飞速地旋转着，其上牵伸出丝丝缕缕的线路，连接着萧衍全身的经脉，和田经所形成的压力此刻全部作用于这颗液态的灵力球上，随着压迫，其上渐渐有着金色的光华开始流转。
萧衍周身的灵石崩毁得越来越多，萧衍再不迟疑，将面前的玉瓶拿起一个，倒出其中的丹药一口吞下，丹药入喉即化，形成了一股暖流，慢慢在萧衍经脉中集聚，本来温柔异常，但是在萧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那些暖流爆发起浓稠的药力，沿着经脉闯入丹田，萧衍的经脉因为这药力来得太快而有些承受不堪。整个人因为疼痛而有些蜷缩。但是效果果真非常明显，那颗旋转不止的液态球上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多，最终慢慢凝固。萧衍低吼一声，和田经运转地更为剧烈，四周的灵石像是腐朽了一般，随着萧衍的气势逐渐升腾而变为齑粉。
终于在某一刻，丹田中的金丹的金芒达到了最顶峰之后，突然内敛，再看那颗金丹，却是静静地在原先道台存在的地方，缓缓地旋转。
萧衍周身的灵石已经全都碎为粉末，一地的灰白色的渣滓触感却是轻柔无比。萧衍不知道他结丹用了多长时间，此刻结丹成功，意气风发之下，土遁术运转，身形向着地表疾驰而出。
他不知道，从他消失，到如今他结丹成功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时间，十年，在修士的眼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是，也能够将原本出于风口浪尖的事情慢慢化归于平淡。
萧衍冲出地表的时候，阳光微阑，红黄的太阳在天边散发着最后温暖却不刺眼的光辉，天上云霞弥漫，将天边装点得异常明媚。有微风拂过，扬起萧衍的鬓脚，光芒照射在萧衍的脸上，原本的青涩早就已经消失不见，虽然样貌其实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但是却给人一种相对成熟的气息。
萧衍神识扫过，却在没有四处搜寻的修士，心中疑惑。他不知道，在他消失三年之后，这里寻找的修士便锐减了很多，到了六七年后，只剩下了碰碰运气的人，在之后，连碰运气的人都没有了，散修与宗门弟子不一样，他们时时刻刻要为自己的修炼着想，更没有时间在这里与萧衍耗着，而宗门弟子，同样需要时间来累计自身的修为。
萧衍转了转身子，那么长的时间一动未动，总归有些不习惯，萧衍飞起，绕过当年的那座修真城池，辨认了一个方向，向前飞去。
这里是个异常繁华的凡人都城，一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萧衍步行再官道上，沿途看着周边的风景，倒也有这一番风味。路边的小贩时不时地叫卖着自己的物品，吸引着各路游赏的行人。
萧衍慢慢走着，前方有一个茶栈，萧衍走进去，立马有小儿进来给萧衍引路，介绍着店里的上好的茶水。在茶栈的堂中，盘坐着一个老人，此时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一众人竖着耳朵听着。
萧衍拿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上一壶柳叶茶，剩下的银子就赏给你了。”
小二一听，嘴里立马说着各种赞赏的话语，萧衍丢出来的银子可不少，柳叶茶又是一个比较低廉的茶水，余留的赏钱都够他一年的薪水了，怎么可能不高兴，当下兴奋地将萧衍所需的茶水拿来，道一声问候，说过随叫随到的话语后，再次到门口接洽这来来往往的客人。
中堂的那个老者是个说书的人，各种文传野史信手拈来，口若悬河，言语不断。萧衍听着，嘴角露出微笑，此时此刻，他似乎又想到了在临水宗后山上无忧无虑的情景。不免轻叹一声。
这世间，人人想要修仙，但是修仙之后却又发现，这寻仙证道之路远比想象中来的凶险。却再也没有了回路，这些凡人虽然每日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但是最起码，在有着律法保障下的他们，此时此刻是幸福满足的。
这世上有很多选择，一旦选择后便再不好后悔，之后的路，就算险恶异常，也要坚持着走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似乎，人生总要有些信仰，你的选择，便也是你的信仰的一种体现。
似乎，最简单的，最平凡的，才是最让人容易满足的。
萧衍看着茶栈里每个人一脸享受，跟随者老者的话语，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沉默不语，时而沉郁顿挫，突然间有些艳羡。
这条道路上，杀伐天下，尸骨累累，终究是有些艰难。萧衍并没有想要过放弃，他说过要与天挣命，他脑海中所能想象到的需要他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瑶烟在后山为他讲道是的那一脸的无奈与愤恨。
那种想要逃离，却发现前路一片萧索的情况让瑶烟几欲崩溃。萧衍又想到了师尊的那个眼神。坚韧中永不放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就像茶栈里的众人，他们有自己为之拼斗上一切的坚持，有着自己满足而幸福的生活。
萧衍突然发觉心中像是放下了什么，来时路已逐渐清晰，但是去之路又在哪里呢？
萧衍抿了抿面前的茶水，眼神渐渐发散开来，那双有如秋水的眸子渐渐深邃。
终究是要面临的，他不可能在这座都城里生活下去。
茶水中的柳叶轻轻悬着，慢慢舒展，原本干硬的叶边变得柔软，就像萧衍此时的心境，渐渐软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