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他环顾四周,见自己躺在一间布置极简的卧房中,赤裸的上身缠满了纱布,身旁是一套干净的衣衫。
他挣扎坐起,不小心碰掉了放在枕边的清风剑,恰好此时有人推门进来,方承俯身拾剑,再抬头看来人时,忽然便怔住了,手中清风剑再次掉落,他却也无暇去管了。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便是称苏乘风为哥哥的那位少女,方承上次见她,只是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形体态和大概的模样,便已经有些神不守舍;而此刻两人相距不过几步,方承甚至能嗅到少女身上好闻的香气,便觉得似乎自己如在云端行走一般,竟有些飘飘然了。
方承愣愣得看着这女孩儿,仿佛要把她深深得刻在脑子中一般。
只见她齐齐整整的刘海中,藏着两道清秀细直的弯眉;圆润玲珑的鼻尖下,点缀着一张粉红晶莹的小嘴;白皙水灵的脸颊上,团着两片暧昧如火的红晕;略显瘦削的香肩上,牵挂着一对随风微摆的玉臂。方承正在心中出神的问自己:“她怎的竟生得如此美丽,好似全身的每一处都是造物主特意挑选的天地灵物?”
女孩儿的视线则由那落地的清风剑慢慢上移,看到方承的麻布裤子和胸膛上干净的纱布。然后,似乎感觉到了方承那炙热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才有些害羞得望向方承的脸。
女孩望向方承之前,方承见到了她的双眼。
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双眼。
任何词语,任何诗句,任何天赋异禀的文人墨客都无法描述那双眼睛的美丽。
方承此时方才知道,那日与这女孩子初见时,就是因为这一双灵动的眼睛,自己对这她才有了如此深刻的印象。这双眼睛仿佛天生便具有勾人魂魄的魅力,以致于自己只是远远地见了,就能忘记自己前一刻还在力战强敌,还在舍命护剑。
二人对视一眼,女孩儿更加不好意思了,羞红了脸,但却又不再躲避,看向方承的眼神中,少了几分陌生,多了几分好奇。
正午的阳光从窗格中射入,整个房间仿佛都被照得有些燥热了。
方承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种特别得感觉,这感觉既甜蜜又酸涩,既安稳又浮躁,他甩了甩脑袋,似乎想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却又忍不住狠狠地盯着这女孩儿的脸庞,只觉得这女孩儿在自己眼中越来越清丽可爱。
“你的伤,好些了么?”女孩子终于启唇问道。
“啊?哦,好了,好多了!”方承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得答道,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盼头,就是与这女孩子多说些话。
“你叫方承,是吧?”女孩子性格似乎很是开朗,脸上因害羞而升起的红晕开始渐渐得散去,方承见她问自己的名字,竟更加慌乱了,哑口半天,才愣愣得点了点头。
女孩子见了方承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方承见她笑了,只道她笑时竟是如此好看,便也痴痴得笑了。
女孩子见方承冲自己傻笑,不禁又有些害羞,轻声道:“我叫苏诺,苏乘风是我哥哥,他下手没轻重,打伤了你,可他平时并不这般不讲理的,你坐着,我去叫他来见你。”言罢,逃也似得便跑出门去。
方承仍坐在床上傻笑,一回神却见苏诺已经跑了出去,他想要拦阻却也来不及,便只有苦笑着将清风剑拾起,头枕手臂,又躺了下来。
“苏诺,好好听的名字。”方承仔细回想着苏诺的一颦一笑,心中仍是甜蜜无限,良久,才想到自己竟一直在苏诺面前表现的似痴呆一般,心里后悔之余,又有一丝恐慌,道:“她方才那么着急地跑出去,不会是讨厌我吧?”于是便又反复考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断在心中给自己打着分,如此一折腾,竟半天都没想到先把床边的衣服穿上。
待到有人敲门,方承看门外的人影,却是男人形貌,便急忙从床上坐起,穿衣挂剑,一时间好不匆忙。
来人正是苏乘风。
苏乘风进到屋中,见到方承着急穿衣服的尴尬模样,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但看到方承胸前自己做下的伤口,心中便又充满了歉意。
他进到房中,将手上端的点心茶水放到床边,便在一旁静静的立住。
待方承将自己打扮好了,苏乘风才道:“方师弟,前日一战,是在下的不是,在下愿受你四招,只盼你不要记恨我。”他躬身行礼,做了个长揖,两袖着地,态度甚是诚恳。
方承此时方才知道,自己竟已昏迷了两天,怪不得现在身体酸麻,腹中饥饿。回过神来,又见苏乘风如此友善,便也不想难为他,只道:“你不逼问我的来历了?”
苏乘风诚然道:“我父亲在师兄弟中排行最小,方承师弟的师父便是我六个师伯之一,我虽年长于你,却从幼年时便跟随父亲来到这修尘界,连太师父的样子便也忘却了,当然不认得师弟你。你若是早日以宗门剑法相认,想必我也不会错伤你了。”
方承暗觉好笑,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他的师叔,以看他受屈出糗的模样。却突然想到:“苏诺是他的妹妹,便是师兄的千金了,我若认了他作师侄,以后岂不还要被苏诺叫师叔?这该会引她讨厌吧?”
他心念如此,便道:“那你此刻便是信了我了?”
苏乘风道:“是,前日的那番比斗,实在是因我冲动愚蠢而起,惭愧惭愧。”
方承笑了笑,便道:“师兄不必在意,所谓不打不相识嘛,我与你们家的那几个未入门弟子,也是这样便成了兄弟的。”他见苏乘风为人正直,又心诚至此,便也没脸再寻他的不是。
苏乘风见方承这样好说话,心里顿时一阵轻松,他立即回身将房门掩上,小声问他:“师弟,你是从师门赶来这里的吧?”
方承摇摇头,只道:“我从小生活在山上,并没回过宗门,师父言道宗门有难,但我修为不够,便让我来投靠浩轩……师叔,自己回宗门去了。”他心中念着苏诺,竟鬼使神差得开始隐瞒自己的辈分,话一说完,忍不住偷偷看了苏乘风几眼。
苏乘风点点头,思考良久,眉头仍是紧蹙,说道:“师弟,想必你也听说了,我父亲他两年前神秘失踪,没留下一点口信。两年来我们全家寻遍了整个四龙镇,却也没得到一点他的消息。”
方承叹了口气,道:“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苏乘风摇摇头,却又安慰道:“但父亲在我跟妹妹腕上都种过一颗血铃铛,若是他身遭不测,血铃铛便会破开消散。如今这铃铛殷红饱满,想必父亲没有什么太多的危险。”
方承见他把袖子挽起,露出右手腕上一个血红的铃铛纹身,那纹身泛着淡淡得幽光,隐隐得又有丝丝剑气散出,便知他所言不虚,心下也稍安稳了些。
苏乘风见方承神色中甚是关切自己的父亲,听到自己保证了父亲的安全后便一副宽慰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他上前握住方承的手,道:“好师弟,你若是奉师伯之命来投奔我父亲,那便留下来吧,你我一边修炼,一边等待,相信父亲不久便能出关现身的。”
方承点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努力修炼,就算师……师叔遇到了什么麻烦,咱们也好有办法助他一臂之力。”
苏乘风心中甚喜,这方承师弟虽修为不如自己,却天赋异禀,相信不出几年,必可赶上自己。更可贵的是,他年纪虽小,心性却不差,是个成事的材料。
父亲消失这两年,自己在家族中虽仍可占用大量的资源,却要忍受着众多长老执事的欺压。自己刻苦修炼,就是为了能在父亲不在时独当一面。因此他废寝忘食,连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愿浪费,终于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但夜间独处思量,这世间除了妹妹苏诺能作为自己的寄托,竟无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朋友,便也时常感到孤独无助。
苏乘风感怀之余,见方承面上早有饥色,便请他吃床头的点心,二人方才冰释前嫌,又性格相合,互相聊起幼年时的趣事和种种剑法的变化,颇感轻松愉快。
方承此时也渐渐不再记挂苏诺,这苏乘风从小练剑刻苦,与自己所下的功夫不相上下,也是个难得的天才。二人对剑招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互相一谈,竟都觉对方的见解让自己有茅塞顿开之感,欣喜之余,便又把自己对剑招的一些奇妙想法说给对方听。于是两个剑痴便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剑法;过得片刻,又以筷为剑,在空中虚拆起了剑招;待到苏诺进来叫二人用晚饭时,二人都在握剑疾走,竟又已拆解了一下午的八卦剑法。
“你们俩是不是疯了?”苏诺好气又好笑得问道。二人见苏诺喝问,又见他们早已把房内搞得乱七八糟,便相视一笑,各自不好意思得归剑入鞘。
“我们……一见如故!”二人异口同声。
“啊?”苏诺惊讶不已。心道:“这前日还斗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今日怎么便成了至交一般?”心中疑惑之余,却见二人皆是大汗淋漓,但又都是满脸兴奋。她恍然大悟,便苦笑一声,向方承叹道:“原来你也是与哥哥一般的剑痴,你们这是找到彼此的真爱了啊。”
“……”方承与苏乘风皆是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