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与苏乘风同时愣住,一起转头寻那声音的来向,只见距两人数十步开外的一棵古松上,有两个少女正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苏乘风见了那说话的少女,立即向她喊道:“诺儿,你在上面做什么?赶紧回家去!”同时归剑入鞘,斜眼瞥了瞥方承,径自走向那两个少女。
方承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远远地见那两位少女,虽年纪尚比自己还小些,身材却玲珑初具,在那古松上轻巧得立着,莺莺燕燕,自己竟一时无法转移视线了。
两个女孩子见苏乘风气势汹汹地向她们走来,立即装作害怕得从古松上跳下,向四龙镇方向逃去。那之前叫苏乘风为哥哥的少女跑出几步,还不忘回头扮个鬼脸,香舌一吐,说不尽的古灵精怪。
“呵呵……”方承见了那少女所扮的鬼脸,虽看不真切,却也被她的调皮灵动所感染,竟痴痴得笑了起来。
苏乘风见二女已跑远了,便无奈得叹了口气,也不再追,回头又望向方承。
“咦?”苏乘风一回身,却见方承剑横在胸,竟还维持在最后一招“有星赶月”的姿势,脸上却是一副痴痴的傻笑模样,再看他眼中的神色,似乎让自己联想到了饿鬼师弟们见到包子时的馋嘴丑态,心下鄙夷之余,也感好生奇怪。
他循着方承的目光望去,竟是妹妹离去的方向,不由得便是一怒。
“好啊,这色小子是在打诺儿的主意!”
苏乘风年纪虽比方承大了两岁,却一直生活在风气甚古的道界,思想很是保守。再加上他对自己这胞妹甚是疼爱,此时又先入为主的将方承看作有心人派来的奸细,护亲心切下,不由得怒气攻心,直接将剑势与剑气毫无保留得释放出来,也不挪身,直接一招大开大合的“气行百步”朝方承挥将过去。
方承尚在回忆方才少女的一颦一笑,突然感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急忙回过神来,却见苏乘风那一招“气行百步”已经使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凭空而生,从苏乘风所在处急速得向自己飞来。
方承知这便是御气境所修的剑气法门了。凝气境所修剑气,威力不足,因此剑气大多用来修炼,也可增益剑势,对战局并无实际意义;但若是到了御气境,剑气威力大增,又能克敌于百步之外,因此便可开始修行剑气招法。
这剑气招法既然以剑气为主,想要抵挡便也只能用威力相当的剑气,两方剑气相对,招法更精妙、剑气更雄浑的一方方为胜者。可方承初入凝气境,连怎样催发剑气都不甚熟练,又怎样抵得住这御气境的凌厉攻击。只好团身滚到一边,让开了这一招。
剑气击打在方承原处的位置,竟削飞了后方的半棵小树,威力如斯,方承见了,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糟糕,这家伙突然发疯,我必然不是他的对手,该如何脱身是好?”
方承一边思索,一边寻着周边粗壮的树干作掩体,苏乘风见一击不中,心中更恼,提起身形,便向方承所在的树干冲去。
方承见苏乘风又要与自己近身拼杀,心中才要一喜,却感苏乘风剑势磅礴,剑气潇潇,与方才过招时的战力天差地别,便又叫了声苦,但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接招。
方承见苏乘风这第一招便是“澄金拖鞭”,心中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招‘澄金拖鞭’他已练到能将剑气附在剑招中的地步,只不过此招刚刚练成,演起来甚不熟练,方才特意压制剑气时,更加无法自如施展,才让我寻到破绽。而他那‘碧竹扫月’四式,想必还未练出剑气,因此压制了修为后,反而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方承心中虽明白了苏乘风修炼的秘密,手上却再也接不住他的剑招,这一招“澄金拖鞭”有了剑气增益后,便真如一条金鞭,将剑气尽数击打在方承胸前,方承退后三步,胸前衣衫尽破,连咳几声,狼狈不已。
苏乘风并不手软,紧接着又连使“无秘不宣”、“寒来暑往”和“琴满薰风”三式,剑气皆是刚硬威猛得斩将出去,方承用剑挡了几下,也只是能架得住苏乘风的剑招罢了,身上却又硬生生得接了这几道剑气。
方承被逼得连退十数步,剧咳五声,一丝鲜血已挂在嘴角,脸上露出一副惨笑模样。苏乘风见方承已经受伤,便也不再进招,归剑入鞘,冷冷得看向他。心里却道:“这家伙好生倔强,似他这般修为,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应该弃剑服输,怎么还有几分要挑衅我的意思?”
方承却仍没有服软的意思,他心想自己若是倒下,苏乘风必定夺他的清风剑。因此咬牙死撑住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被伤势影响。
“来,再过几招!”方承笑着挑衅苏乘风,同时又忍不住咳出一口血,面色也愈加苍白了。
苏乘风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方承落到如此田地,还有一战的勇气,心中对方承不免又看重了几分,同时说道:“你已无一战之力,赶紧弃剑认输,老实交代你的来历,否则别怪我剑不留情。”
方承笑着讽道:“我说我是你父亲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小师叔,你信是不信?”
苏乘风眉头微蹙,喝道:“我看你有些骨气,才留你一命,你道我不敢杀你么?”
方承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想的确实没错,自己年纪比苏乘风还小,就算有师父的亲笔信为证,又怎能让他相信自己呢。
苏乘风见了方承的无奈模样,心中更恼,才要叫骂,却见方承突然提剑攻来,心惊之际,急忙出手反击。
方承此时使得仍是百剑诀,但因身上伤势过重,思维一时竟有些恍惚了,竟也看不清苏乘风的模样,只是胡乱地挥砍一番,他意识虽模糊,手下剑招却不慢,只不过寻错了目标,竟自顾自得在空地上演练了起来。
苏乘风见方承的意识已然模糊,便要上去击晕他,却见方承剑风一变,一套圆润的短打剑法使将开来,脚下的步子也开始迅速腾挪。他心中一惊,禁不住“咦?”了一声。
原来方承已然失去意识,他只道要守住师父赠与的宝剑,因此拼命一战,却也在乱舞剑招时慢慢得使起了自己苦练十数年的八卦剑诀。他胸前衣襟散乱,藏在衣内腰间的那封信也随自己的动作掉了出来。
苏乘风见那信封上有“爱徒浩轩启”五个大字,又见方承意识混乱之际,使得便是父亲敦促自己反复练习的秘技“八卦游身剑”,心中便道:“糟糕,这家伙好像真是父亲宗门中的人物,我竟将他打伤了。”
此时的方承,意识更加混乱,但一柄清风剑却使得越来越快。他在剑招上的天赋如此之强,就算只见过一眼的剑法,也能丝毫不差的演练出来,记得深了,甚至能乘兴使出众多精妙的变化。而此刻他使得的八卦剑诀,更是自己苦练了十数年的一套剑法,这剑法早已成为方承幼年时生活的一部分,此刻意识模糊,剑法反而有如天成,威力更增几分。
苏乘风见方承使得这套“八卦游身剑”,不仅招招圆滑流畅,而且意境颇深,舞过一炷香的功夫后,所走的路数竟无一步重复,心里叹道:“父亲说过,这‘八卦游身剑’本来只叫‘护身剑法’,是父亲宗门所流传的一套基础剑法。我少时觉得这剑招平淡无奇,不肯深加钻研,还被父亲狠狠地教训过。后来渐渐发现这剑招从第一式起,便有一丝连绵之意护住周身,剑招走得越多,对手越难破开这剑法,实在是精深至极。”
苏乘风此时不敢再用剑气伤害方承,但收敛了剑气的自己却又根本破不开八卦剑诀的防御,因此只好无奈地等在原地,待方承力竭,再作打算。
方承剑招越走越急,苏乘风心中的敬佩之意也愈来愈深,这‘八卦游身剑’,他自己只能走到五圈十六卦,而这这方承已经走过十圈,却仍无停下来的意思。他心道:“这套剑法极其考研人的悟性。修炼得法后,又可从中领悟到不少剑道真意,不可谓不博大精深。两年前父亲未失踪时,这套剑法可走到六十九圈三十二卦,这方承剑招纯正,必有不亚于父亲的高人指点,想必是哪位师伯的高徒了。”
苏乘风见方承步伐开始飘摇,已渐渐踩不准卦位,便知他体力不济,是时候让他停下了,于是踏步抢上,也以‘八卦游身剑’接下方承的剑招。
方承心里正自浑浑噩噩,突然有人过来与自己拆解这八卦剑招,大喜道:“师父,你回来了!”一时间竟以为恩师现身,正在帮自己练这“八卦剑诀”,便不再苦苦支撑,脱力倒地,昏死过去,手中却还紧紧地握着清风剑。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苏乘风苦笑一声,略带歉意得看向倒地的方承,叹了口气,将方承扛在肩头,便向四龙镇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