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色不早了,李星云急急辨了下方向,飞奔下山。这会儿还没回去,指不定师傅又要怎么罚他呢。不过,即使被罚,今日也是甘愿了。
将来若能再见到前辈,定要好好感谢。
李星云心有所感,不由得又抬头望了眼月亮。
父亲,若不是你曾经辉煌至极,我也不会有如此机缘吧。那前辈,终究还是看在您的面上。
发觉眼眶又有湿润的迹象,李星云不敢多想,忙专心赶路下山。
临近剑庐,遥遥望去能瞧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屋前。李星云心想完了,这下被逮个正着了。
待到近前,果不其然,阳叔子负手而立,脸色阴沉。
李星云挠挠头,乖乖走过去,低低唤了声:“师父。”
阳叔子蹙眉,冷声问道:“你的药篓呢?”
李星云一愣,“啊?”
阳叔子眉间皱痕更深,“你的书呢?”
李星云彻底愣了,对啊,药篓和书呢?
细细回想,糟了,定是被前辈强撸上山时掉在路上了。回来时竟然半点没有想起来,真是……哎。
“那个,我……”李星云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老前辈的事情要不要跟师傅交代呢,万一师傅知道我私自学其他东西,会不会更生气呢……
李星云一时间没了主意,半天说不出话来。
“哼,明天给我去把药篓跟书找回来,罚你今晚不许吃饭!”阳叔子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哎?这就放过他了?
虽然诧异,但李星云还是连忙答道:“是,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回来。”
饿一顿没什么大不了,这总比让他罚抄几十遍医书好过许多。
李星云心中暗奇,师傅明明很生气的样子,怎么就如此轻易饶过他了,奇怪奇怪……莫非有诈?
或者像上个月那样半夜拖他起床上山去采挖款冬?还是以辨药为名迫他喝下当归黄连苦得他差点不能自理?
李星云心中实在忐忑。
算了,又不是没经历过,就当强身健体好了。
李星云自我安慰着,朝自己屋子走去。突然衣袖一紧,身子往一旁倒去。
“哐当”一声,李星云的倒势被房门阻止,没摔在地上,却也被门撞得头晕眼花,金星直绕。
“嘶,好痛啊。”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在李星云耳畔,可语气却是娇弱无比。
“你好意思喊痛,那你说说,哪里痛了!”李星云扶住门框站稳,甩甩脑袋。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无比放大的娇颜笑得嫣然,眉毛一扬,眼看就要发作。
“嘿,不痛,一点不痛,我那是帮师哥你喊的。”陆林轩俏皮一笑,声音恢复清爽悦耳,转身溜进屋里。
李星云无奈摇头,气焰转眼消散,跟了进去。
随手把撞开的门合上,李星云开始数落。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方式打招呼啊,每次都这招,我受得了这门也受不了啊。你自己算算,都换过多少个房门了。”
陆林轩小嘴一噘,满不在乎道:“这个月换过五回了,我记着呢。反正这剑庐就数竹子最多,没事,砍不完的。况且也不是我修,累不着。”
李星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每次这门坏了,不都是他这个师哥修的吗,不但不感谢,还狡辩怪他把门撞坏了,必须负责。
这个师妹,他真想把她丢到山上好让耳根清净几天。
一直以为女孩子都是静若处子,安静婉柔的。偏他这个师妹喜动厌静,从没有安生的时候。还常常心血来潮,耍耍大小姐脾气,折磨得他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师傅对这个师妹是好的没话说,武艺言传身教就算了,自己有时占理跟她争辩几句还被训斥。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待遇差距怎么如此巨大,就因为师傅跟师妹她爹认识,走了裙带关系特殊照顾?
李星云时常在心里琢磨,要不要也跟师父他攀个亲沾个故什么的,好让他教自己武功?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陆林轩这个小活宝加上他这个大鬼头,这几年在剑庐的日子倒也是过得有滋有味,不会生闷。
“我说师妹,这回你又想让我帮你干什么啊。”李星云往床边斜斜一躺,打了个哈欠。今天真够折腾,山上山下来回几趟,没吃没喝累得够呛,这会儿一沾床就困倦得不行,眼皮直打架。
“可不是我故意刺激你。今天师傅又教了我几式剑法,看起来挺容易,可我练了一下午,总是不能串式连招,感觉哪里出了问题。这不,想让我最聪明智慧的师哥给我指点指点嘛。”
“你练不好剑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早就习惯了。”李星云双眼紧闭,口中说话含糊不清,声音也渐渐弱下去。
“这可不怪我,只能说师傅教的剑法不适合我。我一个女孩子家,自然学那些秀巧灵动的招式快些,可师傅偏教些恢弘大气臂强腕刚的,我如何能够驾驭。”
陆林轩小声争辩,可说完后好一会儿都听不见动静,低头一看。
“喂,你可别就这么睡了啊,要睡回你自己屋子睡去。喂……”
陆林轩轻轻踢了踢李星云,回应她的是渐渐沉稳的呼吸声。
“睡得比猪都快,真够可以。”陆林轩小声嘟囔着,却还是帮他盖上了被子。
看了眼桌子上的馒头,本来还担心他回来晚饿肚子,如今却是白担心一场了。
往常时候师哥回来都会喊肚子饿,今天这是怎么了,睡得这么快这么沉。看他眉间倦色浓重,想必是累极了吧。
陆林轩静静瞧了会儿。
她这个师哥,总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脸高深莫测,说她幼稚粗野没姑娘模样。而她偏就喜欢气他闹他,让他无可奈何举手投降。
其实她都知道,师哥让着她护着她,才会陪着她嬉闹,跟她一起疯耍。
虽然他们经常斗嘴吵架,但不到一刻钟就会和好。有时候她前去认错,有时候他主动讨好,有时候就那么莫名其妙,两个人相视一笑,就和好如初了。
缘分,真就这样妙不可言。
曾经以为要当一辈子亲人的,偏偏一眨眼就离去了。曾经以为只是过客的人,如今成了世上为数不多最亲最近的存在。
师哥,他是除了师傅外,最重要的人了。
陆林轩在心中默默想。
轻轻熄了蜡烛,陆林轩轻盈翻身到床里,闭目睡下。
撑开的窗户外,一地银白。月光如水般倾泻流淌,在幕色沉沉的夜晚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