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大漠,白骨河边。
夏侯一行人顶着日头,正艰难地行走在这片被称作白骨河的戈壁滩上——就连刀口舔血的草原汉子看一眼都觉得恐怖。一眼望去,都是黄色,天地间,除了黄蓝两色,再也没有其它——除了石头还是石头,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大漠的广阔让所有人都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
戈壁滩处处热浪袭人,像是每一寸土地下都埋着供暖的地龙,走几步便会酷热难忍,浑身大汗淋漓,热气浇身,给人一种置身蒸笼的感觉。
他们麻木地看着各种生物的尸骨,在被风沙打磨地干干净净之后,被来自南北的狂风吹到一处,散成一条贯穿整个大漠的巨型白骨长河。路过的旅人看了,总会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成为这点缀大漠的装饰。
除了掌握着几条黄金商道的西域商人,会在每一年的春天和秋天,为着十倍乃至几十倍的利润,摇着驼铃赶着驼帮貌似走过外,白骨河便再也看不到人烟了。
即使守望者也掌握着一条黄金商道,即使夏侯准备得极为充分,这条漫漫长征也在挑战着人类的极限生存能力——每一次在遇到下一个绿洲之前,他们都得忍受长时间的**与疲惫。
“注意脚下!沙虫随时都可能袭来!”巴扎严肃地提醒道。
但他们舔着唇眯着眼——看见沙柳了。
快到绿洲了,人们开始有些振奋,在无边的沙漠中,唯一可以直接感受的生命,便是这一丛丛的沙柳,是它们给原本沉寂的沙漠注入了活力与生机。旅人们看见它,想起它们在缺水的沙漠里,为了生存,把长达几十丈的根系刺入大地,一直延伸到有水源的地方,就会平白涌起一阵希望。
这一行里面有三十个人,草原一方足足有二十八个,中原一方只有两个,但所有人都不敢轻视这两人,其中一个便是手持灵符的夏侯,另一人便是他一开始的黑衣伙伴——重华。
只有他才会破解黄金时代的遗迹,这一点便使重华比在行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所以他被保护在队伍中心。
巴扎的神色有些谨慎,虽然这是神秘的‘守望者’给的地图,但草原沙虫的传说一直在北苑牧民的火堆旁口耳。人们传说它们平时潜伏在沙漠的地下,一遇到感兴趣的动静,便会蠕动着巨大的环节从地表窜出,给旅行者带来死亡与灾难...
它们没有嘴和眼睛,只有一圈圈的环节,像是新鲜的肠子,体表通常呈猩红或者暗红。袭击人畜时,口器中往往会射出致命的毒液或者雷神的霹雳。
沙虫的长相和它的行踪一样诡秘,就算是白骨河附近的居民也只在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当故业草开出小黄花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过它们吞噬骆驼或者野马的“盛况”,过了这两个月,它们便会钻入沙土之中开始“冬眠”,只有沙漠罕见的大雨后,才会爬出地面交配产卵。这个时候也是它们最残暴的时段。
而现在故业草的小黄花正幽幽地盛放在白骨河边,沙柳开始出现,地下的地应该会很潮湿,巴扎的心中不由一沉,再次提醒,“大家注意!”
但巴尔却没想这么多,他只知道看见沙柳就意味着绿洲就快到了。又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个够,舒舒服服地洗把脸,顺便还可能吃到甜甜蜜蜜的沙枣,甚至连骆驼都可以吃到鲜嫩的树叶——这真是太他妈幸福了!
他忘乎所以地跑了起来,踩碎了一地故业花,黄黄的脓汁瞬间被滚烫的沙石蒸成了黄黑的干印。
巴扎大急,“小心!”
风又吹了起来,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巴尔疑惑得转头,张开双手愣愣地看着巴扎,不知道在这茫茫的戈壁滩上,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方,该小心什么?他只是觉得脚下的阳光黯淡了下来,是云挡住了太阳吗?
是夏侯!
不知什么时候他摸出了那把符文刀,摁下了那个按钮,狂吼着刺向了巴尔!
巴尔呆住了,一生中第一次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他惨叫一声,听起来却不像人类的声音...
倒下的时候,巴尔呆呆的想到,我们不是伙伴吗?为什么要杀我?
他的皮肤贴到了滚烫的沙石上,被烫得飞起!咦?为什么我疼的是背部的皮肤,不是身体要害?
等一下,我,还活着。
他这才隐隐约约地想起,夏侯给他喊的那句话是“小心!”
回过神来的巴尔抽出马刀滚向了一边,看向了身后,一个几丈长的巨型蠕虫嘶鸣着、蠕动着,绿色的鲜血从碗口粗的大洞里迸溅开来——
是沙虫!
是夏侯救了他!那一把符文剑
一道白影掠了过去,蹬地的腿飞沙走石,巴尔根本看不清这是什么,只感觉一条匹练彩虹般挂过了苍穹,落在了沙虫的身上!那道白影终于落了下来——是夏侯!
就是在巴尔转头的一瞬间,他跳起了三丈,再在半空中挥出了这神乎其技的一刀。
他落了下来,单膝跪地,收刀入鞘。
背后的沙虫猩红的皮肤上突兀间露出一道血痕,接着一分为二,绿色的汁液下雨般瓢泼而出,落在沙石上发出“嘶嘶”的声音,不一会,沾血的地方便被腐蚀掉了大半!
巴尔深吸了一口气,面露死里逃生的狂喜,正欲说话,却见那个来去如风的男子对他继续狂吼,“快走!”
后面的一行人早就跑会来时的方向了,巴尔不明所以,却感觉大地轰隆隆地急速震颤,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刚撒丫子狂奔,却被沙虫出土时卷起的沙浪扑倒在了几十米开外,差点就被沙子活埋了!
这么巨大的沙虫竟然是群居动物!它们在这贫瘠的大漠里是怎么找到吃的的?
那一条条沙虫玉柱一般冲天而起,张开硕大的口器,露出里面好几圈旋转的牙齿,发出阵阵愤怒的嘶鸣!烟尘下,早已看不到夏侯单薄的身影。
夏侯的伙伴看到了这一切,却转身走了,竟是看也不看一眼,懒懒说道,“走吧。”
巴扎瞪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你们南原人就是这么冷酷吗?他救了我们的伙伴,我们不该抛弃他!”
阿日思兰皱了一下眉,对这个冷漠的声音若有所思。
巴扎大吼,“抽出你们的短弓!摸出你们的箭筒!给我射!”
那个叫重华的男人清咳一声,“我想,你们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你这懦夫!”巴扎头也不转,弯弓搭箭,瞄准,一箭!
“你们太小看夏侯了...”重华耸耸肩,一年无奈。
突然间,四道极淡的符意蒸腾开来,急速破开了阻挡在前方的风沙,贯穿出一片晴朗,巴扎顺着被破开的风沙缝隙看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沙虫们试图突围的动作直接引发了此地间凶险的气机,地面的砾石开始剧烈震动,不时从沙子里震起,跃到半空然后落下,就像萨满疯狂的舞蹈!
沙虫们迟疑了一会,终究是暴虐的本性战胜了微薄的理智,它们嘶叫着撞向了夏侯布下的看不见的屏障!
巴扎不忍直视了——夏侯在下一刻就要被沙虫们分食干净了!
然而下一刻沙虫巨大的身躯像是肥鱼被摁在大厨的手里,再被锋锐的菜刀整个切片,翠绿的汁液一下子炸开,最后顺着白嫩的肉片一股股滑落。
哪些喷溅的汁液一进入夏侯身旁一尺便诡异地燃烧起来,发出幽蓝的火焰。
剩下的绿血和着沙虫的肥肉,一片片跌落在以夏侯为中心,三丈为边长的正方形外,东西南北被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堆。
夏侯慢慢站了起来,左手的食指上还淡淡地冒着一阵青烟...
阿日斯兰瞳孔一缩:他竟然还是个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