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阿日思兰随手抓过布帘,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
但他刚拉过布帘,探头一看,就愣住了,瞳孔微缩——这是我的大帐?
——大帐外面明明还是一副普通头人大帐的样子,但一进内部,却好似进了一个兵器铺:成排的长剑,成打的标枪,成林的长矛,成包的皮革。
阿日思兰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精良的军备。
正中心的火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办公的木桌,而这些兵器就在一群忙碌的南原人手里流水一般地,一件件收验、上油、打包——发亮的皮革被一堆堆摞起,再被裁纸一般被试锋的长剑整齐地切开、裁齐,最后归类。
原来是柴火堆的地方现在摆放着盔甲,它们被分块运输过来,登记组装测试后,再一块块拆卸开,仔细包好。
而精巧的短弓取代了硝制的羊头被挂在墙上,一堆堆箭簇则被整齐地放在短弓下面,一眼望去,满屋都是。
但阿日思兰最吃惊的还不是这些南原的兵器,而是这些军备的运输方式——
长生天在上!阿日思兰亲眼所见,一个在帐篷外面的还是一副点头哈腰模样的“商人”,一进帐篷,便挺直了腰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气质便势不可挡地散发出来。他先是一本正经地挺胸、收腹、敬礼,接着熟练地从自己的“大肚子”里抽出一个“枕头”——这本来是一件滑稽的事情,但他做出来却别有一方风味——枕头下面藏着软布包裹,软布包裹下面则是一卷皮革,皮革的里面竟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那个瞬间消瘦下来的“商人”双手捧着短刀,昂扬着、迈着军步一步跨到了木桌边,原本谄媚的脸色也瞬间变为了属于军人的刚正不阿——他“啪”地敬了一个军礼,又“啪”地从怀中摸出一张帛书,低喝道:“镇北六师兵马司伍长参上!短刀一把请核实!”
除了最后的报告声因为怕引起有心人注意,显得比较小声以外,这分明就是一位百战归来的铁血战士!
阿日思兰感到一阵寒意慢慢透进自己骨髓:在这座纸醉金迷的邑城下面,到底有着和气生财的北地商人,安和的面皮下竟是镇北军?这样的军队什么人才可以打败?什么人才值得他们的效忠?
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日思兰对中原军队的印象被悄悄固定在了邑城的边卒身上。他却不知道,这是中原诸国在王廷手下合练的百战精兵——镇北军!
噼里啪啦,一阵算盘的声音把他惊醒,他看着一道光从帐篷顶落下,披在了办公桌中心的夏侯身上,微怔不语。
“阿日思兰,还顺利吗?”夏侯抬起头,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他,阿日思兰以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笑,直到看见今日的场景才慢慢有些明悟...
夏侯没有去看阿日思兰的失神,继续说道“——这是一半定金,请收下。”
他只是轻轻一挥手,这片连单于都渴望的宝藏便属于他了。
这...就是中原吗?阿日思兰默默地想。
但他还是举起手来,轻轻鼓掌,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没想到你们效率这么高。”
阿日思兰眼睛里藏着火,像是抚摸心爱的女人一样,抖着手,又伸出一根有力的指,轻轻弹了一下剑脊,于是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嗡嗡”的声音,像是宫商角徵羽的音阶。他再睁开眼时,发现寒凉的的剑面镜子一般映出了他模糊的身影,看不清脸色。
“老头子今天答应了——我分了出来,成了乃蛮新一支的头人,我们会搬到属于自己的草场上,那块地,鲜有人迹。”他漫不经心地回应。
“好!”夏侯拍着手,大走了出来,“那我们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萨满那边安排地如何?”
“巴扎给他送了马奶酒了。”阿日思兰耸耸肩,有些无奈,“然后他就满口答应了。”
“我们的身份?”夏侯玩味地看着阿日思兰。
“一个去南原做买卖发财的叔叔客死他乡,他的儿子带着南原的仆人们回来了,”阿日思兰抬起头,直视着夏侯,笑笑说道,“叔叔是一个虔诚的长生天信徒,死后想葬在大雪山。于是他孝顺的儿子带着他的骨殖回来了。”
“阿日思兰你不去编话本故事真是太可惜了。”夏侯开了个玩笑,“那谁来指导我们草原人的礼节和习俗?”
“巴扎,他是北原远近闻名的议价员,唔,你们得小心一点,他让你们的人吃过不少亏。”阿日思兰爽朗一笑,指着身旁,“也是我的安答。”
这时巴扎却上前一步,盯着夏侯到:“这些东西,打一场战争都够了...但目的地是黄金时代的遗迹,真的够吗?”
夏侯读懂了他的眼神——“拿出货真价实的东西吧。”
他笑了笑,拍了拍手,几个穿着白色长衣,带着口罩的人从帐篷的角落里站了起来。
“他们是‘守望者’。”夏侯淡淡地介绍。
“这是什么?”巴扎看着其中一个人举着一跟黑色的管子,背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金属箱子。
白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横过黑管按动了一个按钮,足有三丈长的焰流一闪而灭,炙热的风直扑人脸,合鲁台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有些焦。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么猛烈的火焰竟是从一根棒子粗细的管子里喷出来的!
“我们叫它‘祝融’,对应昊天神话里火神,它里面填充着‘白银时代’的燃料,就算是青铜铸就的板子,它也能在几息内烧化,”白衣人高冷地说道,“如果遇到黄金时代的机关人...也可以当火折子使使,说不定能召唤烽火台。”
阿日思兰眉头一挑。
“你们草原人喜欢的马刀,黑铁时代的合金制作,折叠式打法,”另一个白衣人从匣子里抽出一道寒光,“你用这张布试试。”说着,他递给阿日思兰一卷丝帛,横过大刀,示意他将丝帛从马刀上方落下,却见那丝帛飘忽而落,遇到马刀的锋刃时好似没有半分阻隔,就这样分成两半,又飘忽着落在了地上。
合鲁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关键之处在于,它上面的纹路——全都是符文。”白衣人继续高冷,“试着按住刀柄上的这个位置,对,用它去刺你自己的马刀。”阿日思兰依言而行,却听见“乒”的一声,自己的马刀应声而断,熔融的铜汁滴落在地面,那把刻着符文的马刀则闪着一股蓝色的光晕,穿过了之前马刀刀身的位置。
白衣人耸耸肩,“就算是王廷的擎天铜柱也可以烧断,但遇到黄金时代的折光壁...也可以当做烟花照一照,说不定可以当做求救信号。”
“这是防爆盾牌,白银时代的图纸,黑铁时代的材料,青铜时代的手工。”第三个白衣人面有得色,“就算整个草原的箭都射过来,也在它上面留不下一丝痕迹——但是下次你把它当镜子使时人会有些变形。”
“但是遇到黄金时代的激光炮...”
“在死之前我能向长生天做一会儿祷告。”阿日斯兰拍着白衣人的肩,笑了笑。
“不,你会死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白衣人瞥着他,眼神中露出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感叹,“因为你看见它的一瞬间,你就死了。”
第四个白衣人陶醉的取出一根手臂粗的金属管,里面镶嵌着好几块水晶圆片,“这,是‘千里眼’,它可不是不是前面那些粗人用的攻防兵器,但确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属于黄金时代的瑰宝——它可以帮助任何一个人,从300丈外看清调查对象的三围。”他留恋地抱着它,一脸庄重地把它交给阿日思兰,“好好使用,不要辱没了它。”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我们还有最后的东西。”夏侯摸了摸鼻子,语带歉疚地说道。
他拉开了最后一只包裹,里面露出金光闪闪的一堆纸,“灵符——这是神符师的作品。”
所有人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