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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佳人换命

耳边似有呼呼的风声,大漠的辽阔在这样的夜晚带来的不是壮丽,而是无边无际的彻骨寒冷。琼英哆哆嗦嗦地起身,月黑风高夜,不知父母此时在干什么?离家这些日子,琼英此刻方知思乡是如何心情。思念如潮水般涌上来,席卷了整个大漠。手中无意间捧起的流沙也如时光一般点点漏去。

“啊——啊——”琼英对着天地呐喊,泪水汹涌,不久自己的衣衫便湿了,更增寒冷。她打了个寒噤,才想起平施。环顾四周,发现平施陷在沙中。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拖出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的如同那日在长安一般。

唉,我曾经答应凉秋帮她照顾好大师兄,谁知道遇到大事还是得靠他逃生,我什么事都不懂,实在是愧对凉秋啊!琼英越想越气,越想越自责,用手拼命地打击着砂石,手上都有了一道道的血痕,泪水却兀自不住。

糟糕!古髯翁开的药还没喝,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琼英忙敛了心神,把平施架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往前面的谯楼走去。

回到小镇时已是深夜,大街上漆黑一片。琼英挨家挨户找着,走了很久才在一个街角找到一盏灯,琼英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大叫道:“有人吗?救人哪!”

“谁啊?”一个人从内室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好似才熬过药。

琼英见后立刻扑了上去:“求求你,救救他吧!”说完把剩余的几两银子和那张药方全塞进那人手里,眼神中满是哀求。

待那人转身去拿药时,琼英立刻把平施扶正,以自己的真气将古髯翁输的那股内力逼出来。

古髯翁的内力太强,琼英运了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温暖从平施的后背点点传来,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平施缓缓睁开眼睛,顺势往后一倒,倚在了琼英怀里。

“平施,你醒了!”琼英立刻起身问道,“师傅,药熬好了吗?”

听到这样的声音,平施顾不得兴奋,立即警觉起来,环顾四周。

“平施,你听我说,”琼英面对着平施,心咚咚直跳,她往前靠了靠,一把抱住平施,感受着彼此相拥的温暖,“你这条命,来来去去,生生死死,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一条命。只要我东方琼英还活着,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尤其是你自己,放弃这条命!”

平施听了这话,愣住了,从没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凉秋,也只不过在很小的时候对着自己撒过娇而已。突然在这一刻,他觉得很孤独,很空虚。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竟然流下泪来,拥着琼英的臂膀更紧了。

“药熬好了,趁热喝吧!“那个人把药端出来递给琼英,琼英像往常一样准备自己先试一下,平施却摁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人,轻声问道:“这人刚刚也是这身打扮吗?”

琼英见他神色凝重,方知情况有变,珍重地点了点头。

平施一把攥紧琼英的手,琼英感到疼痛,低呼了一声,双手一抖,那碗摔碎在地上,冒出一缕青烟。只听端药的人大喊:“来人!将他们拿下!”

此时二人虽已经精疲力竭,但大难临头,只好拼死一搏,平施运起利剑,夺门而逃,走不远见到一个小路的拐角处有一个泔水桶,平施二话不说拉着琼英钻了进去。

等喧嚣过去,二人钻了出来,浑身弥漫着一股恶臭,琼英再也抑制不住,干呕出来。

平施脑中蓦地想起凉秋曾说过的一句话:古之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不知自己这样算不算呢?想起凉秋,便想起许府上下,师娘怎么样了?

琼英见他愣愣的,又看二人身上这般狼狈,心中略有不快:“搞成这样,明天怎么去见白沙帮帮主?你快想想办法吧!还有,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问题?”

“半夜三更的这家灯亮着本就可疑,而且……那人穿戴整齐,可见不是当地人。又……哪有这么巧,我们要的药他都有?”平施缓缓地说完这番话,其实当时他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有种直觉而已。

“唉,现在就算逃出来了又怎么样?浑身弄得这么恶心,怎么去见人啊!”琼英一脸埋怨。

平施不好接话,明天天一亮,那些人肯定挨家挨户地搜,他们该去哪儿呢?

此时夜已四更,平施沉思良久,终于站了起来,手还拉着琼英,道:“我们只能冒一次险了。”说罢在琼英耳边低语了几句。

二人缓缓穿行在街道上,走到一座府邸,平施运起一口气,想不到古髯翁的真气如此厉害,竟然将二人一同推了上去。

进了房子后,琼英点了守卫二人的哑穴,让他们带着自己去洗澡。

到了那二人的住处,琼英见没有女装,只好换上男装。男女有别,她洗完后平施才去洗。琼英唯恐守卫二人自行冲开穴道,握住了刀在二人身边候着。

琼英的点穴功夫果然不到家,二人不久便大叫起来:“有人啊!”仿佛一声撕裂般的声音划破长空。

此时平施刚好洗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他二话没说,夺起琼英手中的刀,向二人头上砍去。他本有内伤,方才又耗力许多,这一下竟没将二人砍死。琼英见到血流成河,吓得说不出话,躲在平施身后。

外面已响起脚步声,平施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说:“你们若要活命,知道该怎么办!”说完拉着琼英往内室走去。

“师弟,刚刚是你吗?师弟!”外面有人敲门,“你再不答话我就撞门进去了!”

只听“砰”的一声,外面的人尖叫了一下,颤抖着说:“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刺客在外面……”其中一人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了气息。另一人早已无力发声,被同来的人抬走了。

“追!竟然有人敢来白沙帮撒野!”那人悲愤交加,转身离去。

“师兄,要告诉喻帮主吗?”

“别惊动帮主,他老人家近日正为生意操心着呢!”

一阵骚动过后,琼英暗暗松了口气,推了推身旁的平施。他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衣。琼英心疼起来,将平施搂在怀里,替他披上外套。

转眼已至天亮,琼英咬咬牙:适才都是平施带我脱离险境,如今我更不该抛下他,决不能功亏一篑,辜负凉秋对我的嘱托!

琼英突然想起临走前凉秋给了自己一个药瓶,这还是琼离赠送给凉秋的,学名玉骨息气散,也不知怎么用,便直往平施嘴里倒。接着在房间里翻着衣服,给平施穿上,接触到平施滚烫的肌肤,脸上不由红了起来,二人这样头靠头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辰时,琼英睁眼时看见平施已经起身,心想今日该去拜见帮主了,便问:“平施,我们怎么办?”

“白沙帮的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咱们趁乱出去。”平施刚说完,便拉起琼英的袖子,“事到如今,咱们只有一拼。”

二人从后门溜了出去,偌大一个白沙帮竟没人发现他们,练功的练功,扫地的扫地,运货的运货,还有些人小声议论着昨晚府里闹的事儿。平施和琼英相视一笑,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不少。

再从正门进入时,二人都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正经模样,敲了敲大门,道:“求见帮主。”

大门缓缓打开,两个小厮问:“可是来谈生意的?不知二位贵姓。”

“我是许府大弟子平施,她是东方府二小姐东方琼英,我们有要事求见帮主。”平施摆出平日在许府做事的派头,朝二人手里各塞了一块银子。虽说昨日被盗了东西,但这时候可不能省钱。

两位小厮果然乖觉,殷勤道:“二位随小的来。”

到了正殿,只见喻博早就端坐在上,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晚辈惶恐,冒昧前来,只是因为许府想与白沙帮有长期的合作,是而派我来与帮主相见。”平施谨慎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一边掏出了那块上好的羊脂玉和那尊黄金飞龙,“请帮主过目。”

中原能工巧匠数不胜数,羊脂玉上的完美雕工最为难得,那块黄金飞龙更是尊贵,就算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也难以有这样好的纯金雕塑。喻博看得眼睛都发直了,这两年白沙帮生意不好,丢了多少单子,现如今竟然许府都巴巴儿地跑来合作,心里一面沾沾自喜,一面也疑惑迭生:“许府当真有此意吗?喻某不胜荣幸啊。”

“喻帮主,我不管你有什么厉害的,今儿个拿不出句话来,就别想在中原和江南的生意场上混了!”琼英想到一路上被人追杀,心中仍是好大怨气。

喻博命人关上正殿的门,接过平施手中的羊脂玉细细端详:“既然如此想与本帮合作,为何昨晚还如此得罪本帮?”

琼英听后眸光一闪,平施却甚为冷静,好似早就料到一般:“失手伤了敝帮弟子,实在悲痛悔恨。我们也是情势所迫,请您原谅。”

喻博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久,好不容易吐出一句:“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回琼英彻底傻眼了,她虽然不笨,但所见世面少,这时见喻博三两下道破他们的想法,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平施一直没有看她,却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拉住她的手。

“我们有什么企图喻帮主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否则为什么一路上追杀我们?”平施迎上他试探的目光,无所畏惧。

喻帮主从椅子上站起来,惊诧地望了平施一眼,顿了好久,道:“果然是许府的大弟子,天底下怕没几个人有你这样的能耐。不过也算不得追杀,只能说是追查。你可是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要怪就怪那个糟老头,我一直派人跟他,不想居然见到了你们要来白沙帮,其实我一直没下杀手,否则就算糟老头百般维护你们也不会有命,昨晚……其实只是一些让人腹痛的药。”

“你追踪他做什么?他不过是个江湖大夫罢了。”琼英回答道,颇不以为然。

喻博轻轻抿了一口茶,冷冷说道:“无知!他是罗斯教的教主——侯好仇!”

“侯好仇?”平施和琼英异口同声道,不过一个震惊,一个疑惑。

侯好仇武功卓绝,更是许府最大对头罗斯教的教主,脾气古怪,神出鬼没,罗斯教在他的带领下越发低调。不过他没有一个徒弟,教众皆是随他的师兄弟学武,如此孤家寡人更是让人觉得神秘。

“说了这么多,还没讲到正事儿呢,听说你们许府对《黑白千记》垂涎已久,我这也确实有一份,本来你们要与我合作,我把其中调理内伤的方法教给你也无妨,只是如今你们和罗斯教勾结在一起,就别想让我松口了。”喻博笑了笑,若真是和罗斯教无关,他也不会把这么好的武功教出去,毕竟……其中功夫他自己还没练到家,让别人练自家武功?真是笑话。

“就怕你舍不得!这黄金飞龙和羊脂玉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会永远和许府为敌。”琼英道。

喻博不知想到了什么,向琼英点了点头:“不知东方姑娘可愿意单独到偏房一叙。”

听到这话,平施不知怎的,突然握住了琼英的手,琼英朝他投以不介意的一笑,对帮主道:“好。”

“近来帮中生意不好,本来投靠许府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他们的要求我满足不了。”

“你什么意思?”琼英心慌起来。

喻博眼睛微咪:“我只是在想,如果东方府肯助我们一把,那……”

“你休想!”琼英心中又惧又怒,看着喻博步步紧逼,她正欲呼救,“平……”不想喻博点了她的哑穴,端给琼英一杯酒,在一旁冷笑:“喝了它,我就会把《黑白千记》给平施,你放心。”

“平施,这是你欠我一辈子的。”怀着这样的念头,琼英的眼角渗出一滴泪珠,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喻博等人拖琼英下去之后,带着那本《黑白千记》,心中五味杂陈,往正厅走去。

“什么?琼英死了?你骗我!”从昨晚一直平静到现在的平施脸色霎时惨白,手中的《黑白千记》掉到地上,也不问原因,冲上前死抓住喻博的衣领,“你骗我!你肯定是骗我!”

喻博见平施如此失控的样子恐惧倍生,他的武功说起来也就比平施略胜一筹,而此时平施的疯狂完全可以置他于死地,他虽然诡计多端,但在这样赤裸裸的威逼之下,什么诡计都没用了,自然胆战心惊。

“放开帮主!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一命换一命有什么不合算?还不快滚!”一旁的帮众吼道,平施本不欲理会他,却想到琼英说自己的命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一条,一下子泄了气,五脏六腑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努力支撑着自己,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他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双手中,仿佛还有昨日她握着他手掌心的余温。

“快走吧,我们就不送了。”喻博仍旧心有余悸。

平施突然发疯似的举起这里的桌子椅子砸了起来,帮众们纷纷抽出剑来准备迎战,可平施仿佛毫无察觉,只是一味用剑乱砍乱刺,让人无法近身。待到室中已是一片狼藉时,他筋疲力尽地靠在墙边,嚎啕大哭。

“帮主,你看那人,听说东方姑娘死了就跟条疯狗一样,真是丢尽了所谓许府的脸!”

喻博不置一词,直盯着平施失魂落魄地离开府邸才吩咐人锁上大门,看好琼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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