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顶破毡包,李清扬被大萨满抱进了另外一顶宽敞豪华的大毡包,毡包的顶上还挂着一个羊头骷髅,正对着冰原背面的大雪峰。
把李清扬独自扔在一张兽皮毯子上,大萨满很快走出毡包,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清扬躺在襁褓中,透过毡包顶上的通风口,静静看着外面的天空。
之前成功逃过一劫,他并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倒是生死悬于一线的危机让他突然意识到,不论他在前一世是多么的不凡,在这一世他也只是一个重新再来的弱者,就连生死都在别人的嘴里一言以决。
“我已经不是那个昊天神皇李清扬了……”
李清扬的目光渐变锐利,心底的触动不小。
这里的苍穹青蓝广阔,一点杂质都没有,正当空挂着一大一小两个太阳,大的那个是青灰色的,小的则是赤红颜色,这样的天象和乾元世界的完全不一样。
“看来不管何时何地,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死,那就只有不断变强,不断变强……”
李清扬的心里开始转过弯来,他现在首要做的可不是什么报仇,好好的生存下去才是最要紧的,而生存的保证就是让自己变强。
“可是我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呢?”
心里虽然已有决断要努力变强,可是转念一想到自己还只是个婴儿,李清扬就又无奈了,以他这时候的这个身体,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炼气。
“才刚出生,还算半个先天无漏之体,现在开始炼气应该事半功倍。”
打定主意,李清扬立即调整呼吸,吸纳元气。
炼气,说白了就是将外界的元气纳入身体,用来强大自身,不过因为外界的元气含有大量杂质,暴戾无比,并不是人体能够容纳的,因此就需要特别的功法来去芜存菁。
前一世,李清扬炼气的功法是《元阳昊日诀》,那是他成为年纪轻轻就成为神皇的最大凭仗,这一世重起炉灶,他自然驾轻就熟。
全神贯注,数十息以后,李清扬体内气息就已经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这里的元气虽然不如乾元世界那么精纯,可更加磅礴,修炼起来并不会比在乾元世界慢多少。”
李清扬正准备开始进行第二个内息循环,大萨满突然又从毡包外走了进来。
“咦?”
那大萨满一进毡包,就轻轻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才自言自语的说:“怪了怪了,这里的元气怎么这么少?”
一边说话,大萨满一边走向兽皮毯子上的李清扬。
李清扬见那大萨满进来,早就停下修炼,然后听见大萨满的话儿更是心中一凛,不敢造次,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装得特无辜的看着那大萨满。
那大萨满看了李清扬几眼后,突然嘿笑着说:“待会儿可不许哭闹得那么大声。”
说完,他转身走到毡包内摆放的那个大锅前,开始生火、加水,似乎想要开始煮些什么。
老家伙想干什么?
李清扬听着大萨满的话儿,直觉有点不好的预感,连忙追看大萨满的动作。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大萨满坐在大锅前面,不断添柴搅锅,等到锅里的水彻底沸腾开,才从地上凌乱无比的那些坛坛罐罐中,取出一些看样子像是药草的东西,扔进大锅里……过了一会儿,大锅里的水再次沸腾,大萨满又再加料……如此反反复复往大锅加了十来次东西,毡包之中渐渐充满了浓重的古怪药味,然后大萨满突然又拿出来一件事物,晃了几下后随手扔进大锅。
“这……这是什么东西?”
看清楚大萨满扔进大锅的东西,李清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那可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蜈蚣啊,一看就知道剧毒无比,居然把这种毒物扔进大锅里,这是要做什么?
心生惊讶,之前那不好的预感就更重了……
不过很快的,李清扬心里的惊讶渐渐被麻木取代,因为大萨满不断拿出各种毒虫毒物扔进大锅里,有拳头大的蜘蛛,指头粗的小黑蛇,还有毛发闪着流光的老鼠……随着锅里的水不断沸腾,加了毒物的水全都变成了黑漆漆的浓稠汁液,散发出呛人至极的味道,闻着就让人感觉晕眩恶心,由此可见其中的毒性有多么可怖。
“好厉害啊,这老家伙真是玩毒的高手!”
上一世李清扬虽然身为一界神皇,可对于炼毒一项却涉及不多,看着大萨满的动作,这时心里面难免会叹为观止。
“就不知道他想用这锅东西干什么?”
李清扬正暗暗猜想着,大萨满突然从大锅前站起身走向他这边,直接拔光他的衣服从襁褓中抱起来,然后走向大锅。
“不……不会是……”李清扬突然意识到老家伙要做什么,不禁脸色一变,小手小脚随即挣扎起来:“他……他为什么要害我?”
“噗通!”
大萨满毫不手软,直接把哭闹得厉害的李清扬扔进烧得正沸的大锅。
……
一晃四年过去。
玉龙峰下的大草原刚刚融雪,雪水湿哒哒的浸着黑泥,翠绿的草芽泡饮雪水,一根根从泥泞中崭露头角,可以预见,等到夏季这一片原地就又是草木旺盛的景象。
顺着雪水汇成的溪流,一个年老蛮人赶着车,慢悠悠的从御龙山的方向行来。
他熟门熟路的穿过火螭部的草场,进入部落的聚居地。
沿途,不少巡逻的战士见到他,都不失恭敬的对老蛮人打招呼,亲热的叫他一声:“巴哈大匠师。”
老巴哈是御龙山下这一片原地里最好的大匠师,他锻造的武器强大犀利,远近闻名,蛮族战士都以拥有他锻造的武器而自得,不少人还会传给子孙,当成传家之宝。
驾着车,老巴哈晃晃悠悠的朝着火螭部最中央的大帐行去,那里是部落首领们居住的地方,这一次请他来锻造兵器的就是火螭部的两位宗佬。
在中帐的前方,有一片开阔的空地,部落的孩子就在空地上玩耍,男孩子大都在习练蛮武,女孩子则在玩着那些过家家一类的游戏。
“好!好样的!滕飞虎!”
男孩子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很大声的喝彩声,引得老巴哈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见在那一群孩子中间,一名个头高大的男孩,将另一名更加高大的男孩重重摔在地上,然后耀武扬威的举起双拳,绕场接受其他男孩们的彩声。
看着那孩子得意洋洋的样子,又看了看跌在地上那久久爬不起来的孩子,老巴哈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只觉得火螭部的变化不小,部落中的孩子们相互比拼蛮武只是平常事儿,输了赢了都没什么,只是相互间总应该怀有一份同族之情,怎么能把人打了却连扶都不扶一下呢?
“滕飞虎……嗯,那应该是滕炫的小儿子。”
尽管这几年来火螭部的次数并不多,可对于火螭部的事情,老巴哈还是很清楚的。
火螭部的上一代蛮王有三个儿子,分别是老大滕炫、老二滕煌和老三滕炟。因为老大、老二不成器,老蛮王临终前并没有将蛮王之位传给他们,而是传给了小儿子,老大和老二成了部落的两位宗老。
前几年,据说太阿城的蛮帝在域外的征途中迷失,所有追随他的战士,包括火螭部的蛮王、以及他麾下的精锐战士,全都一起失去音讯,因此火螭部的管事权落到滕炫和滕煌这两位宗老的手里,滕飞虎作为大宗佬的儿子,在部落里即使嚣张一些大概也没人敢说什么,相反还要捧着叫好。
只从眼前这么一件小事,同时可以看出火螭部在两位宗老的管治下,风气已被渐渐带偏。
不过事不关己,老巴哈心中感慨过后,正准备移开目光,突然看见那个滕继龙指着空地边上的一个孩子,大声说:“滕飞云,你在那里看什么?”
滕飞云?
老巴哈心中一动,转眼看向那孩子。
他记得曾听火螭部的族人说过,他们那位年轻蛮王尽管还未娶妻,不过却和一个雪黎女奴留下过一点骨血,名字就叫做滕飞云。
空地边缘,那个叫做滕飞云的孩子个头很小,约莫五六岁的模样,五官长相让人无法看清,因为他的装扮与众不同,头上顶着个獠牙狰狞的野猪头,遮住了大半张脸,而野猪的皮毛连着猪头披在身上,直挂到小腿,要是他不站直身体,远远看过去还真像是头御龙山上特有的妖兽——冰箭野猪。
那孩子不声不响,打赤着脚丫子,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边。
“滕飞云,你这个小灾星,不在龙星大萨满那儿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想为我们招灾惹祸吗?”
腾飞虎看见那孩子没应声儿,不禁又骂了一句。
听了腾飞虎的话儿,那孩子还是没理他,冷哼一声后,扭头就走了。
那孩子的冷哼声其实不大,不过因为他站在当风口上,那声响却很清楚的传到这边,让所有孩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腾飞虎被当众这样无视,牙关一咬,张嘴就骂了起来:“有娘生没娘教的小贱种,怪不得一生出来就克死生母。”
旁观的老巴哈怔了一怔,扯着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只觉得这个大宗佬的儿子未免太过过分嚣张了一些,那孩子毕竟是火螭部蛮王的骨血,怎么就骂成贱种呢?
那孩子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听见腾飞虎的话儿,竟顶着他的野猪头转了回来,面向腾飞虎一字一顿的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