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孩子的声音虽然还带着稚气，可是语意却森寒无比，老巴哈即使是活了大半辈子，听了这句话儿仍忍不住背脊微微一凉，感觉像是被什么凶禽猛兽盯上一样。
明明就只是个孩子啊，可是身上的煞气却重的惊人。
老巴哈舔了舔嘴，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
空地中央，首当其冲的腾飞虎同样感觉到这一股杀机，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不过很快的，他又想到，眼前这小灾星还这么小，个头都不到他的腰高，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个雪黎贱奴生下来的贱种，一生下来就克死生母，真是个十足十的灾星，赶紧滚回大萨满的毡包去，以后别到处乱跑给我们火螭部招灾惹祸，否则……哼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腾飞虎带着蔑视的扬了扬拳头，一脸凶恶。
那孩子听完腾飞虎的话儿，没吭声，只是迈起光脚丫子，稳稳当当的朝腾飞虎走过来。
这动静，很直接表明态度了，看那孩子这么径自走来，腾飞虎的眼底顿时凶光一闪：“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说完，也迈步迎向那孩子，同时挥起拳头，就是一记重拳砸过去。
“啧，这是要把人打死啊！”
老巴哈心底一惊，那孩子还那么小，腾飞虎这个半大小子用这么重的拳头去打他，只怕一拳就把他给打死了。
随即，老巴哈很快反应过来，这绝对是想借机杀人，没想到这腾飞虎小小年纪就这么阴狠。
要知道老巴哈一直在各处流浪，走过很多草场，为很多部落锻造过武器，他看到过的人与事绝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因此也见多了阴谲波诡的人心，他只要想想就能明白，如今火螭部这一代蛮王失落于域外，生死两说，部落中能继承蛮王之位的只有寥寥几人，那孩子是蛮王骨血，不管在族人的心里如何，对那两位宗老都是威胁，腾飞虎借着眼下的机会把威胁除去，事后即使受些惩罚也是赚了。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这种手足相残的惨事，真是造孽啊！
老巴哈人老了，心也软了，他没有力量去阻止什么，却不愿亲眼目睹这样的事情，连忙转过头，避过那血腥的一幕。
只是——
“砰！”
一声闷响后，空地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没发出一点声息。
完了？
老巴哈怔了一怔，连忙转头去看，却愕然看见那顶住野猪头的孩子正扎着马步站在原地，一双胖嘟嘟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了腾飞虎的手臂，腾飞虎憋着劲儿想往回抽手，却没有办法抽回去。
这是怎么了？不……不会吧……
老巴哈有点反应不过来，瞪大了浑浊的眼珠子看着那孩子，这时候那孩子的大半张脸从野猪头的阴影中露了出来，看得见他正裂开嘴轻蔑的笑着，那一口白牙齿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的，这景象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凭你，也想教训我？其他人让着你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了。”
那孩子和腾飞虎相持了几个呼吸，然后猛地用力，顺着腾飞虎想往回抽的手势用力，一下子把腾飞虎推得整个儿仰天摔倒。
同时的，那孩子没有停顿，继续迈步向前，一脚踢在腾飞虎的胸口上，然后才举起小拳头，对着腾飞虎的脑袋一阵狂揍。
古怪的是，腾飞虎也不知怎么了，竟在摔倒的那一瞬间完全失去反抗之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那孩子揍他。
这样场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好一会儿后才有人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把那孩子拉开，不过那孩子只转眼一瞪，那些人就又不敢动了。
十来拳过后，那孩子把人揍得差不多，才轻轻哼了一声，顶着野猪头吊儿郎当的离开。
等那孩子走远，其他人才敢围上去查看腾飞虎……
老巴哈远远的停在人群外，看着那孩子的背影，好一会儿后，嘴角才突然轻轻一弯，然后满意的驱动马车，继续前行。
……
“你这野小子，又跑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练祈神战舞吗？你练好了没有？不知道今天……”
野猪头孩子才刚走进毡包，就被人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他咧着嘴嘿嘿一笑，直接道歉：“阿公，是我错了，您老人家别生气。”
老萨满被他这么一说，不禁顿了一顿，想了想正要再说什么，可又听见那熊孩子说：“阿公，战舞我已经练好了，看见你还没回来，有点气闷，就自己出去逛了逛。”
想骂人，却连续被堵，老萨满忍不住皱了皱眉，找茬儿说：“那你跳给我看看。”
野猪头孩子立即从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祈神歌声，然后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这祈神战舞是部落最古老的传承，由一代又一代的部落萨满口口相传，每当遇到重要的时刻，萨满们都要带领部落头领们一起跳，以祈求三位天神的庇佑。
尽管战舞的动作看起来有点乱七八糟，但其实每一个动作都有其固定的标准，并不容易学会、跳好，野猪头孩子的动作看在老萨满的眼里全都有板有眼，跳得真是不错……看了一会儿，老萨满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暗暗感概这孩子从小开始不论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就算那些受天神眷顾的蛮子恐怕也不过如此。
“好了，别跳了。”
战舞跳到一半，老萨满摆了摆手，示意野猪头孩子停下。
野猪头孩子立即听话停下，嘴角微微弯起一丝狡黠的弧度，这就算是过关了，至少老萨满的气已经消了。
老萨满自顾自转过身，走向毡包正中央的那口大锅，说：“汤药已经准备好了，快进去吧，别浪费药力。”
野猪头孩子飞快的把身上的野猪头皮毛脱下，光溜溜站到大锅前，只用手捂着自己的*****，一边打量着那乌黑汤汁，一边问：“阿公，今天要泡多久？”
“一个蛮时。”
老萨满掐指算了算，回答。
野猪头孩子点点头，兴奋的跳进大锅，完全没有顾忌大锅正烧得通红。
……
青铜造的大锅底部，老萨满不断添加着柴火，热力从下面蔓延至整个大锅，使得里面的汤汁使劲儿沸腾，冒出一个又一个稠稠的水泡。
大锅里面，李清扬蜷缩起小小身体，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浸没在汤药中，圆嘟嘟的小脸上挂着满足惬意的笑容。
滕云飞是他这一世的名字，这四年多来，他已经渐渐习惯在火螭部的生活，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他一直和老萨满住在一起，每隔十日，老萨满总会烧一大锅用各种草药和毒物调成的汤药，让他浸泡。
一开始的时候，李清扬以为这满脸褶皱的老家伙要害他，又无力反抗，只能尝试运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内息护住心脉内腑，以求保住小命，可没想到汤汁之中的毒性却完全不像他想的那样，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是怎么弄的，毒物的毒性和草药的药性居然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不但不会损害他的身体，反而对于他的身体有强化的大补效果。
察觉到这一点后，李清扬立即明白老家伙不是要害他，而是为他好，他也就顺其自然了，任由老家伙对他大火“煎熬”、小火“慢炖”。
当然，效果是好的，过程却并不舒坦。
可以试想，那带着强烈毒性和药性的汤汁，霸道无比的撑开人身上下每一处毛孔，将药性和毒性强行灌入，不断对他的血肉皮骨进行搜刮、重塑，这一份痛苦不下于用钢针在每一个毛孔上戳，开始几次把李清扬都折磨得几近昏厥，只是他知道保持清醒能让药力更好的身体里发挥作用，才咬牙强忍，即使在最难熬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持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变强，变强。
经过这四年的“煎熬”，李清扬对药浴所产生的痛楚已经彻底麻木，反而随着肉身变得越来越强悍，他渐渐喜欢上了药浴，时间到了不洗还不舒服，全身骨头都会发痒痒。
“呼、呼、呼……吸，呼、呼、呼……吸……”
一边任由汤药的药力进入身体，李清扬一边运转《元阳昊日诀》，大口大口的吸纳身体周围的元气，壮大内息。
这个世界，蛮族人的修炼方法是由外至内的，以修炼肉身为主，不断用元气滋养强大肉身，再用献祭先祖的方式激发血脉中的魂力，点燃体内蛮火，蛮火点燃得越多，蛮体越强，一切都以肉身为主。
因此，蛮族人的实力强弱以体内点燃蛮火的数量来区分，点燃蛮火越多，实力越强，反之越弱。
蛮人身体内的蛮火一共有三十六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点燃蛮火，只有受到先祖眷顾的人，才能点燃蛮火，只要点燃了一个蛮火，就自然成为蛮武士。
按照李清扬的理解，所谓的蛮火其实就是元神力，他所修炼的《元阳昊日诀》内外兼修，更注重修炼元神，因此和蛮人的修炼方法并不冲突，甚至算得上是相辅相成。
对于点燃蛮火这事儿，李清扬一点都不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