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魁抬起头，向王允问道:“前日在小汤山，我逃走之后，反身向你们望去，见到和你一起的几个禁卫军，正匆匆忙忙地向我追过来，我知道他们都有过人的武功，我是逃不远的，幸好路边有个小水坑，我马上跳下水坑藏在水里，等他们走过之后，我赶忙从水里爬出来，朝着一旁的小路跑去，所幸我对小汤山的地形还很熟悉。当我爬上一个小山丘之后，再看看下边，并没有发现追兵，我想我终于还是摆脱了他们。我当时累坏了，就坐在地上休息，当时身上湿透了，就把衣服和裤子脱下来，铺在石头上晒。”
吴魁说到这儿，又用眼盯着王允，说道:“我当时在上丘上，忽然发现我对面的悬崖上面有一个人影晃动，仔细一看原来是你…王允。我当时正纳闷儿，你爬那么高，不知你又是在发哪门子疯，正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笑声，我吓了一跳，马上蹲下身子躲到一个石头后面，再慢慢探出头朝下边细看，我发现有两个人就在山丘下，一边说话一边朝我待的这座小山丘走上来，当时我全身一丝不挂，当然就只好躲了起来，只能偷偷地偷望，只见到那两人越走越近，其中一个江湖术士打扮的人很是显眼，那术士对他旁边的一个白衣男子，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好像还称呼白衣男子为‘田左都督’。”
王允大吃一惊，问道:“田左都督？莫不是田尔耕？自从魏忠贤一倒，田尔耕马上就不见了踪迹，原以为田尔耕是逃到天边去了，想不到他还藏在京城附近。”
“你说他就是田尔耕？”吴魁好奇地问道。
“大明的锦衣卫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
“当然，他们一直凌驾于我们刑部之上，他们的权力虽大，但却臭名昭著，锦衣卫一般审讯和抓捕的人，都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可是我想不通，为何皇上却一直袒护着锦衣卫。”
“哈哈哈…”王允笑了笑，回道:“这并不奇怪，别说你们刑部，就连大理寺和都察院碰到这帮人都得绕道走，锦衣卫是大明最大的一个情报组织。你不明白皇上为但对他们如此袒护？我告诉你吧，现在的绵衣卫与魏忠贤狼狈为奸，厂、卫串通一气。我们大明朝就是这样，皇上怕文臣，文臣怕宦官，而宦官又怕皇上。”
王允无奈地摇摇头后，又说道:“皇上有时看不惯或者是一心想除掉一个大臣，若那大臣又是声名显赫的话，皇上没有一个令群臣和百姓信服的理由可不行，往往这个时候，皇上就会把这个倒霉的大臣交给锦衣卫来处理，为什么皇上会绕开三堂呢?理由很简单，因为在这时候，大理寺和都察院用起来并不会顺手，用锦衣卫就不同了，他们有专门的法子，专门的地方让人招供，比如诏狱，那是专门让一个犯人认罪的地方，那儿就像个地府、像十八层地狱，就算是冠准、诸葛亮被逮进去，出来之时也就成了伏罪的乱臣贼子。”
吴魁点点头:“锦衣卫的诏狱我也听说过，可是你为何能肯定，我那天看见的那个人，就是锦衣卫的总都统田儿耕?”
“哈哈哈，你说那江湖术士称那白衣人‘田总都督’对吧？总都督的官职是正二品，整个朝庭姓田的二品官员，除了田尔耕还有谁？前朝的兵部尚书也姓田，可他早以退了下来，而现在的田尔耕，也正是前朝兵部尚书田乐的亲孙子，田尔耕这总都督的位子，除了有祖荫庇荐，最关键是他认贼作父，拜魏老贼为其义父而得来的，你那天还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王允说完之后，又想起自己前日碰到的江湖术士，会不会与吴魁说的这术士是同一人？
吴魁想了想当日的情形，说道:“那白衣男子当的说了几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他好像说‘老爷子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竞连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人也敢反水、落井下石，看来老爷子这次也是穷途末路了。”
王允点点头，轻轻地道:“这就对了。”说完后又抬头望着吴魁，问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嗯…”吴魁想了想又说道:“之后…那江湖术士就问那白衣人，接下来该怎么办，那白衣人叹了一口气，对术士说‘现在大势己去，老爷子的知遇之恩，咱们还得报，我们最后就帮老爷子清理一下门户，然后就全部退到长安，准备东山再起吧’”。
那术士又问道:“长安？为什么总都督选在长安？而不选择去更富庶的南方？我们不如去长沙府一带，那儿的人几乎家家户户与朝庭都有一段血海深仇，这股仇恨对我们很有利。”
之后，那白衣男子笑了几声，对术士说道:“事实并非你所想像，多年前朱元璋那场血洗湖广，使南边一片血腥，村无完家，家无完人，南方的人对朱家王朝仇恨虽强烈，但惧畏更深，这种恐惧以深入到了他们的骨髓，我们去那儿根本不会有出头之日，相反，长安却是不同，那儿大批的党项族人都是天地不惧，只要我们稍加利诱、或是从中使点手脚，便可为我所用，我在那儿认识了一个党项族人，他在当地的威望不凡，我们大可借此人之手，重振我们的雄威。”
术士吃惊地问:“他能得到都统的赏识，此人的能力定是能耐非凡了。”
白衣男子点点头，回道:“此人名叫李自成…”。
吴魁说到这儿，无奈地双手一摊，说道:“后来那二人越走越远，再说什么我也听不见了，不过听这二人这些话，我可以断定他们可不是什么善类，定是想谋反叛逆，我身为一个刑部的人怎会容得下这群流寇如此嚣张？当时正准备以雷霆之势扑过去，将其二人抓捕入案，但又考虑到自己当时一丝不挂，冲出去的话有损我刑部的威严形象，想想后，我就忍下了这口气，没敢作声。”
“哈哈哈…不错、不错。”王允笑了笑，他发现这吴魁，牛皮吹得有趣得紧。”
吴魁作出一脸冷傲的表情，说道:“我吴魁可不是吹的，本来嘛，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我不说又怕别人认为我故意隐瞒，对人不诚恳，不厚道，想当年我…”
“行了行了。"王允打断吴魁的牛皮稿，说道:“我夸你不错，是指你的记忆力非常好，能记下别人这么详细的对话，在下很是佩服。”
“那当然。”吴魁又来劲了，说道:“小爷我能过目不忘，就比如看京戏，不管什么样的京戏，只要我看上一遍，就能记下每一句词，每一段腔。”
“哦。”王允双眼一亮，说道:“你还有这么本事？我有些不信。”
“不信？你可以考考我，你随便说一出戏的名字，我可以一字不漏地唱完全场。”
“呵呵呵。”王允笑了笑答道:“你是个戏迷，而我在戏曲上面却是个外行，你就算乱唱一通我也辨不出真假，这样吧，我就问一个你天天都能接触的东西，看你能不能答得上来。”
“只要是我见过的，都不会忘，你不信可以试试。”吴魁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王允笑笑道:“你们北林监号称大明第一监狱，我想考考你，北林监里设有几道狱门？几道关卡？每道关卡有几人把守？怎样进入？”
“你这也叫考我？”
王允点点头:“往往接触得最多的东西，也许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哼哼…”吴魁冷笑了两声，说道:“好吧，话说我们北林监，也真不愧为大明第一监，第一道关卡每个人都看得见，那就是四人一岗的门哨，一天两岗轮勤，进入大门后四十步距离之后是第一道狱门，铁门以精铁所制，第二个关卡是设在铁门之后的，六人一个勤组，要进入铁门首先得把通关公文递进去，当铁门后的人审定好你递进去的公文之后，他们才会打开铁门，这时才算真正的进入了北林监，当进入这一道铁门后，会被专人搜身检查，在确认身上没有刀刃和**后，又才会被人领到押鉴室…”
“押鉴室?这是做什么用的？”王允皱上了眉头。
“这你都没听说过?押鉴室就是为了防止别人抢夺了这刑部的通行官文，冒充刑部的人进来，而设置的一个关卡。”
王允吐出一口气，又问道:“这押鉴室的人，是怎样个鉴法?。”
“想要见我们北林监里的犯人，就得先到刑部领取官文，而在取官文之时，就得首先当着刑部侍郎的面，画个押在官文上，然后侍郎才在公文上盖上刑部的大印，这些完成之后，领取公文才算结束。”
吴魁得意地笑了笑，又道:“然后公差就带着这公文到北林监提领犯人，顺利进入押鉴室后，公差就非得在一张白纸上画个押，然后押鉴室的人会拿你刚画的这个押，与你携带的那张公文上的押印进行比对，两个押印如果对得上就能进入提审室，签完提囚迹证后，就能照着公文上的名单提领犯人了，如果你画的押，与公文上的押对不上，嘿嘿，就会立刻被当成贼乱，抓起来。”
“慢慢慢…为什么非得进提审室？去的人也许只是进去探视亲人。”
吴魁“哈哈”一笑，回道:“不好意思，这不是府监、更不是县衙监，这儿是北林监，北林监里面关押的每一个人都举足轻重，自从北林监建成以来，都没探监的规矩，除非你是个六部里的一个尚书、一品大员什么的人，不过…有这种身份的人，都是不会来探监的，因为…他们觉得这儿诲气，他们想见哪个犯人，直接提审不更好？呵呵…我们言归正转，在提审室里作好迹证之后，才能进入第三道铁门，也是最后一道，之后你会看见一个大厅，一个被石墙隔成五条大巷的大厅，每条大巷两旁就是一排密密码码的囚室。”
王允听着听着，眉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每个人知道北林监的防范会很森严，但王允没想到会严到这个程度。
看着吴魁的嘴一张一合地说个不停，王允的双耳却是嗡嗡作响，以听不清吴魁说出的每一句话。
王允低下头，轻轻地对自己说道：“这北林监，自己还能去劫吗?”
王允长叹出一口气，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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