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允醒来时,天已大亮,王允揉了揉迷蒙的双眼,慢慢地坐了起来。
王允用力地伸了个懒腰,舒展开四肢,之后掀开被子,走下床,王允见营室里空空的,旁边床上的背子叠得规规矩矩的,十几个同室的禁卫军都已轮班勤去了。
王允穿好衣服,走出班营,又钻入耳房,草草地洗完脸,王允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大铜镜,开始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发了发呆,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消瘦的下巴。
王允心里总感觉今早上好像少了点什么,又想不起到底是缺了点什么东,想着想着,王允忽然一笑,原来是今早霍渺没有来扰自己,自进宫以来,好像每天早上都是她把自己弄醒的,每天早上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霍渺,可今天早上她虽没有来“扰”自己,王允心底泛起一缕淡淡的失落。
想起霍濉,王允无奈地摇摇头,暗道:“自己昨晚实在太不应该。”王允一边自责,一边向宫外走去。
…
顺天府北林监。
这是刑部设在京城最大的一座监狱,这也是大明朝天下最大的一座监狱。北林监,关押朝庭重犯最多的一个监狱。
当然,它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大明守卫得最森严的监狱,位置坐落于京城北面。
远远望去,这座监狱像个反盖在地上的大碗,墙壁都是由凿打成型的方石拼扣而成,每块墙石在制作时都设有子母扣,互相咬结,墙体形成了一个整体,就算是一个技艺精湛的老石匠,若想拆下其中一块墙石,都得很要费些工夫。
王允在远处,望着这只“大碗”发呆,他可不知道眼前那“大碗”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非刑部的官员,是进不去的,就算能进去,想再带两个朝庭重犯出来的话,得首先满足里面的什么条件?王允坐在一个山丘上,望着一百来丈外的北林监,苦苦地想着,山丘上很安静,很利于一个人去思考问题,脚下的这座山丘很利于隐蔽,虽然京城的山丘,树生得都不密凑,但近一人高的毛草到处都是。
现在身在这外城,对王允来说太危险,他可不愿在外城碰到孙超,每到一个地方,都得注意周围有没有孙超的痕迹。
正在王允苦苦冥思如何从北林监里营救出杨太师等人时,山丘下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脚步。
王允侧耳细闻,好像有人正朝这个方向过来,王允马上俯下身,钻进身后一团特别茂密的毛草丛。
此时的王允手里以捏好几枚冰刀,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暗道:“谁会一大清早跑到这座山丘上来?他是来干嘛,会不会是有人跟踪我?”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走过来了,王允屏住呼吸,只见前方草丛中的行人,一路地触动着茅草,近一人高的草丛不住晃动,离自己也越来越近。
王允躲在草丛深处,双眼一直从缝隙里盯着前方。
“哗忽”一声,一个人用双手拨开草丛走出来,又左右转转头瞧了瞧四周,再走到王允刚才待的位置后,方才停下,口里还念叨着:“这地方不错、不错。”听声音好似很耳熟,但眼前的草太密,王允没看清对方的脸。
这位不速之客停下后,也像王允刚才那样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北林监。
王允暗道:“难道他也是想去劫狱?真是巧了,我还以为自己在京城劫狱的想法太荒唐,难道还能碰到‘同道之人’,今天真是巧了。”
不一会儿,这人又自言自语起来:“王允呀王允,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了,我这辈子也算是全毁在你手里了。”此人说完后又转过身,走到不远处的草丛边。
王允闻其声后大吃一惊,暗道:“原来是吴魁,我道是谁的声音这么耳熟,我前天刚和他一起去抓孙超,仅仅只相隔了一天,就差点没记起他的声音,看来…我这后脖上的芒针,万万不能再去动了,每当它被触动一次,对记忆的损伤就更加大过一次。”
王允叹出一口气,芒针每晚会折磨他一次且可忍受,但最令他害怕的是,这芒针好像不时会吞噬他的脑髓一样,今人恐惧。
王允在草丛中,隐隐约约地看见吴魁正向自己藏身的草丛走过来,只见他刚一站好,就开始脱下裤子。想毕此时吴魁内急,准备对着草丛小解。
王允见状马上双腿一蹬,向上跃起,凌空又是一个翻身,轻轻地落在吴魁身边,笑着说道:“吴魁你也太狠了点吧?我只是让你为我带个路去抓人,你也犯不着用尿来淋我吧?”
“啊…”吴魁惊得大叫一声,他被忽如其来的王允吓得向后一屁股跌下去,之后手慌脚乱地向外爬,刚爬了几步,听出刚刚对自己说话之人,正是那杀千刀的王允。
吴魁静停下动作,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王允,又慢慢坐在地上,对王允说道:“你这丧门星,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跟踪我?”
王允见吴魁那被吓掉魂似的样子和滑稽的逃跑动作,早已是捧腹大笑。
王允笑了一阵之后,用手捂着笑痛的肚子,对吴魁道:“你…呵呵呵…你先穿好…裤子了,我们再慢慢说,现在我和你说话感觉怪怪的。"
吴魁低头一看,我的个天,自己刚刚松下裤腰准备小解,逃跑时又忘了提裤子,现在正被一个自己最讨厌、最痛恨的人一览无余着。
吴魁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提起裤子,拴好腰带,抬起头,说道:“你…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呵呵,首先我并没有跟踪你,你还没来时,我就在这儿了,我倒想知道,你来这儿是想干什么?”王允问道。
“我在这儿干什么?你说我在这儿干什么?你前天把我骗去,说是去抓犯人,那是去抓犯人吗?你这个疯子,你让我去抓你们的上司,要不是我溜得快、躲得巧,我可能就被当场抓住,现在被充军东江岛了。
王允忍住笑,问道:“既然你这么害怕,就应该藏起来才对,你鬼鬼祟祟地跑到北林监来干什么?”
“我得罪了手拿麒面金牌的人,天知道他哪时会来这儿收拾我,我想瞧瞧他会不会到北林监来寻我的晦气,若发现他来这儿找过我,那我肯定是不能再回北林监当差了,现在…唉,只希望他贵人多忘事,忘了我这小小的狱卒。”
王允点点头:“依我之见,你就不用在这四周打探了,我劝你还是先远离京城,先避避吧。”
“远离京城?我家祖上三代人都是在这北林监当差,从我爷爷给神宗帝守这北林监,后来到我爹,现在又轮到我,从我家祖上算起,在这儿当差快五十年了,现在这差事儿,传到我手里我就得把牢了,这可是一辈儿一辈儿传下来的饭碗,可不能就毀在我这儿了。”
吴魁说到此,越想越不是个味,转头对着王允,怒气冲冲地吼道:“都怪你,你发你的疯,干嘛拖上我?”
王允被骂得一愣,又想到这吴魁确实被自己所连累,也挺冤的,便马上陪着笑脸,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还请吴兄你见谅。”
王允笑了笑,又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现在你必须得躲避的那个孙超,你可能不知道他可是个阴险奸诈、又心狠手辣的人,你前天当着他的面,骂过他刀疤脸,呵呵呵,天下敢这样当面骂他的人可找不出几个,你知道那刀疤脸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吴魁叹出一口气:“不管他是谁,反正手拿麒面金牌的人,来头肯定不会小,我得罪了此人,都是你给害的。”
王允叹出一口气:“‘东孙超西黄鍵’,你肯定听说过吧,我劝你还是先出京城避一避,万一在大街上碰到了,不会只是充军那样简单的事,据我所知他的脾气还真有点暴躁,他定会割了你的舌头。”
“啊?…,你…说…说他是东厂的那个孙…那个孙超,那他…他就…不…不可能、不可能,厂卫杀手头子怎么可能有麒面金牌?那金牌可是内阁府为打击厂卫而铸造的,金牌怎么可能落在那厂卫里的活阎王手里?”吴魁虽然嘴里说不相信,但他的脸已被吓得惨白。
厂卫在人们心里的印象总是特别地残忍嗜杀,孙超又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典范,平常连王权贵族都对他避之不及,自己一个小小的狱卒,反而还主动去招惹他。想到这儿,吴魁的心就一直往下落。
王允见吴魁好像被吓懵了,轻轻地道:“你也不必这样沮丧,孙超虽强,也不是没办法对付得了他,终有一天,他会死在我手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