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乃白露。
所谓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这个时节的天气慢慢转凉,暑气逐渐退避三舍,人可明确感觉到凉爽,清晨也再无那狂躁的蝉鸣声,尽见露水随之日益加重,有句俗语说的好:处暑十八盆,白露勿露身。
就是这样的一个时节,隼坊大档头来到了位于秦州的妖林竹海,他来此是为赴约,赴的是夜莺头头儿白脸谱人的约。说起来,他二人本是夜莺同僚,一黑一白,可后来由于志向不和,二人分道扬镳,如今算是彼此的劲敌,真就沦为了一黑一白,水火不容的境地。
但,真是如此吗?
……
在寒蝉凄切声不止的竹林中,椿言父女俩将大档头引入深处,由此见到了曾经的挚友白脸谱人,接着椿言父女俩便隐进竹林,对二人的会见不作打扰,然后黑白二人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没有丝毫的隔阂与成见,侃侃而谈。
白脸谱人虽然依旧佩戴着面具,但他那显露而出的笑声足以证明,他见到大档头的那份高兴,上前问候道:“黑哥,咱俩少说也有两年未见了吧?”
大档头轻轻摇头,说道:“小白,你的记性还跟以前一样,咱俩有三年未见了。”
“原来都三年了。”白脸谱人笑了笑,感慨道:“时光荏苒啊,咱俩这身份,这关系…一辈子不相见反而对你我彼此都好。”
别看他俩表面上现在是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但却骗不了明眼人。其实,他二人背地里一直有书信来往,有时更互通情报,说来也算是藕断丝连,但还不到莺隼一家亲的地步。
大档头嘴角上扬了一下,凝视着白脸谱人的那一张面具说道:“不过有时候到了关键时刻,你我兄弟还是要见上一面,不然有些事情真说不清楚。”
大档头的神情凝重了不少,白脸谱人看在眼中,虽心知肚明,但嘴上却留了三分道:“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不是外人。”
大档头倒也直爽,认真地盯着白脸谱人问道:“余卑言你愿意转手吗?”
白脸谱人未言语,抬头观望一旁竹子上的寒蝉。
大档头一眼便知白脸谱人的心中存有念想,既然有这意向,那就是好事,于是他说道:“这些年你在江湖上接了不少脏活儿,想必你一定有用钱的地方。既然你那么缺钱…说吧,多少钱你愿意将余卑言转手?”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大档头认为白脸谱人支撑着整个夜莺,银两应该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但恰恰不然,只见白脸谱人无所谓地哼笑了一声,瞟了大档头一眼说道:“余卑言本身不值钱,但你千万别忘记了,他可是余将军的遗子,其身份的价值可不是以银两能衡量的。”
大档头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得有些不耐烦道:“开个价,不然你约我来作甚?”
“黑哥,几年不见,没想到你也市侩了不少。”白脸谱人语带嘲讽地说道:“说真的,若以银两换卑言…你这桩买卖可值当的很啊。”
说话间,白脸谱人歪着脑袋瞧着大档头,那透过面具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似乎那双眼睛在说话,至于说的是什么话,大档头可谓是了解的很,自然知道白脸谱人心中的小九九,只见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想要分一杯羹那就拿出点诚意,不然最后羹没尝到嘴,落下一个端碗的命就不值得了。”
“黑哥,你还是那么了解我。”白脸谱人说道:“我自然是备着诚意约你而来,不过我想知道这一碗羹有多少人在盯着?别到了最后,你我兄弟都是端碗的命。”
“豫秦鲁吴楚,这五位都统已经有所表态…‘保余’。若余卑言揭竿,那必定响应号召……他五人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当年没能为余牧安将军出头,自废了双翼,现在就算良心发现,他们也飞不了多高……”话未完,大档头话锋转而毒辣,继续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倒是把东风交出来啊,别想着一人吃独食,不然没个好下场。”
白脸谱人说道:“独食我不爱吃,塞牙。不过我倒是感觉黑哥你…不怕塞牙。”
“笑话,在大义面前独食并不好吃。”大档头说着只感觉白脸谱人有种吃独食吃到底的架势,于是说道:“等大陈重洗,你还担心这天下没你的一席之地吗?做人不要太贪心了。”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借助余卑言的声势篡夺大陈的一寸土地吗?”白脸谱人问道,用鼻子哼着气,显然有点气上心头。但在大档头看来,白脸谱人只不过是做样子给自己看而已,他反问道:“怎么?难道你养了那么久的夜莺就是单纯的想要陈村夫的项上人头?”
白脸谱人轻笑道:“还真被你说准了。”
听到这话,大档头笑的前仰后合,完全没有考虑此刻白脸谱人的感受,说道:“小白,你这个笑话实在太好笑了。你在这混蛋世道上混迹了那么久,该不会也开始玩什么江湖道义了吧?别忘了,这世上规矩可是陈村夫定的,你讲道义也要等杀了陈村夫以后再说!”
这时的白脸谱人沉默了好久,接着他看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黑哥,余…不,少主他不会为这世上的一切定规矩,也不会登上那染血的龙椅,你请回吧,少主我是不会托付给你的,不然对不起死去的余将军…对了,记得告诉那五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想造反就把他们那生锈的刀见见血。”
言语未落,白脸谱人便朝前走去,他完全没去回顾大档头一眼,这一举动使得大档头脸色顿时铁青不少,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面目僵硬如死尸一般地冲那渐渐离去的白脸谱人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交出余卑言,要么夜莺从此消失。”
骤然,白脸谱人停下了步子,他幽幽地回头盯着大档头那一副阴冷且令人恶心的面容,一时他哼笑了一声说道:“我也给你一个机会,要么现在离开,要么留下人头。”
待言语落地的一瞬间,片片竹叶从空中飘落了下来,接着一道黑影如落雷一般从竹林之上跃下,仅眨眼的功夫,那黑影便安稳地落在了地上,只见是一名佩戴着花猫面具的黑衣人。
不错,这人正是先前离去的椿言。
椿言手持一把利刃,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档头,那一双透过面具的眼中尽是杀意,似乎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见状,大档头不慌不乱地凝着不远处的白脸谱人说道:“原来你约我来此一叙,其代价是要我的命。”
这时白脸谱人回过了身子,吹了一声如夜莺啼叫一般的口哨声,并向天一指,示意大档头。
大档头顺势望去,这才发现起码有七八十名佩戴着脸谱面具的黑衣人单腿勾在四周的竹林之上,他们手持利刃,像鸟儿栖息与此一般异常轻松,且那一双双与野兽无异的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他们的猎物,尤其骇人,似乎饥饿已久就等果腹!
寒蝉鸣泣,那凄切之语好似在诉说着接下来的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