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胡宗宪和徐渭,戚继光带着胡守仁离开了应天府衙。正走着,胡守仁停了下来,拉着戚继光的衣服道:“戚将军,慢点走,跟您说个事儿?”
戚继光道:“为何要慢点走?海防吃紧,我抽空来了这边还要赶紧回去呢。你有何事不能边走边说?”
胡守仁摇着大脑袋道:“哎,刚才不方便说,走了也不方便说。”说罢拉过一旁化装成亲兵的吴情,“这番出来,我招了个新兵,将军您看看这身板怎么样。”
如今的吴情经过一番调养已经恢复了过去的状态,加之戚继光向来识人过目不忘,仔细打量一下子就认出了吴情:“这……似是当年三仙山的吴前辈啊!”
吴情一施礼:“正是吴情,戚将军有礼了。”
胡守仁见没能蒙过戚继光,很是失望:“唉,这你都能认出来,早知道把吴大哥化装成个女子了。”
戚继光拍了下他的大脑袋:“胡说,你这是怎么跟吴前辈说话呢?”
吴情道:“无妨无妨,戚将军,你也跟守仁一样叫我吴大哥吧,总是前辈前辈的,受之有愧啊。”
“理所应当,理所应当。自从请了前辈下山,很快我就得到了朝廷重用。虽然过程不明,但我料定一定是前辈的奔走起了作用。但不知这些年,前辈都去了哪里,又是如果跟守仁走到一起了?”
吴情把过往的经历跟戚继光描述了一下,表达了他想见汪直的想法。
戚继光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在吴情的一再坚持下,他也跟胡守仁一样改口叫吴大哥,而不是吴前辈。他见四下无人,低声对吴情说:”吴大哥,我本来的计划是在胡大人招降汪直后立刻设法杀了他。因为此人实在是作恶多端,勾结东瀛人,祸乱我大明东南沿海多年,多少人因他而家破人亡。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因你之事,我会请胡大人帮助你见到他。但我有两个请求,一是切莫影响诏安汪直的大计,此人手下还有庞大的船队,不是杀了他一人就能平息倭患的;二是无论当年发生的事真相为何,汪直都难逃一死。”
吴情道:“我师父的名节与江山百姓比起来,自然是江山百姓更重要。而无论此人与我师父是何关系,毕竟他这些年如你所说,作恶多端,自然不会让他活得太久。”
戚继光道:“既然达成共识,我们去请胡大人帮忙安排。”
说罢,三人又回去找胡宗宪,胡宗宪和徐渭正在商量如何制造三千狼筅的事情,见戚继光等人又回来了,很是意外。戚继光向胡宗宪转述了吴情的请求,略去了要杀汪直的部分,只说有段往事要问问汪直。
胡宗宪深思一番道:“如你们所说,招安大计为先,此事不好办。”
徐渭道:“容我下次去见毛海峰之时,让他问问他义父汪直,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是否可以让吴壮士见一见汪直。反正我们已经答应了赦免他的任何罪,连杀人放火都赦免,还有何事不能说么?”
胡宗宪点头道:“正是,此事就交给徐先生处理。吴壮士可以先跟戚继光走,等事情确认了,本督再派人通知你们。”
见到胡宗宪和徐渭满口答应,三人都很高兴,再次辞别了胡、徐,离开了应天府衙,回奔宁波府。途经杭州府的时候,戚继光和胡守仁特意请吴情去吃了西湖名菜——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饭后,戚继光道:“吴大哥,可否点评一下这两道名菜?”
吴情细细品味了一下:“龙井虾仁是人间美味,只是这西湖醋鱼,实在是吃不惯。”
胡守仁拍着腿大笑道:“哈哈,吴大哥真是诚实,这西湖醋鱼,可真没人能吃得惯!”
饭后,三人环游西湖。先去了岳王庙,拜祭了岳武穆一番。戚继光向来以岳武穆为榜样,不仅在兵法、枪术上学习武穆遗书和岳家枪法,更是将自己麾下的兵士命名为“戚家军”,效仿当年的“岳家军”。千古以来,以将军名命名自己的私人武装并为国效力的,唯此二人!
而看着跪地的秦桧夫妇像,三人更是充满了怒气。朝中若无奸相在,直捣黄龙犹可期。联想即使在当朝,仍是奸相严嵩当道,能不让人愤慨?
“若有机会,定斩严嵩老儿。”戚继光道。
三人离了岳王庙,又去了雷峰塔。这座建立于北宋初年的名塔,不仅供奉着如来舍利以及一大堆至宝,更承载了白蛇传法海塔压白娘娘的传说。可是如今,只剩下一座黄黄的塔身。
吴情道:“这塔怎么会变成这样?”
戚继光无奈的摇头不语,胡守仁道:“前几个月,倭寇侵占了杭州,他们怀疑塔内有伏兵,就纵火把塔烧了,塔外面的木头全被烧了,只剩下这砖搭的塔基……”
吴情也无语了,倭寇竟然可恶如斯,抢劫不够,杀人不够,还要把千年的历史传承都毁灭掉。
吴情道:“戚将军,以前我不能理解你对倭寇之乱的恨,现在我能理解了。”
戚继光坚定的道:“我的鸳鸯阵已经练成了,等到狼筅做好,只要倭寇赶来进犯,定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胡守仁忙道:“将军,鸳鸯阵已经练好了?我这才离开多久啊,您这练兵速度也太快了。”
戚继光道:“你回来后,也要赶快加入鸳鸯阵好好练习,别拖后腿。以你的头脑,恐怕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学会。”
胡守仁笑道:“将军,您看我这大脑袋,还有学不会的么。”
戚继光摇头道:“脑袋虽大,但笨得要死,你的枪术步法如果能像你的嘴皮子这么溜该有多好。如果让吴大哥看到你操练的模样,就知道我为何一直后悔,一直后悔怎么收了你一起从军。”
胡守仁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就别让吴大哥看到了,等我收操了找别人专门给您演练鸳鸯阵。”
吴情在一旁,露出了难得的笑意:“既如此,一定要见识见识将军神阵,也要见识见识胡将军如何出糗。”
三人一扫阴霾,翻身上马,挥舞着马鞭,飞驰往宁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