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城的鲜血流淌了一夜。明媚的太阳在森林顶层探出半轮,万道霞光射进城内照亮惨烈的战场。碎裂的铠甲绽出莹莹光影,鲜血穿过尸山汩汩流淌。
最后的守军龟缩在太守府邸内奋死抵抗,然而他们的毅志早已殆尽。残暴的秦军杀尽了见到的一切活物,这让士气雪崩的守军不得不为了活着而殊死战斗。
天空之上,青色与橙色的剑气碰撞流转、飞旋消散。轩辕墓如山岳一般威压着战场,但是宫渺总能灵巧地躲避正面硬碰,在死角处与轩辕墓一争锋芒。一时之间,两人的战斗似乎并不能决出胜负。
但是,第一缕阳光照耀的那一刻,天秤就已经倾斜。金色的光芒应在城内,血水份外鲜艳。层层堆叠的尸身残肢触目惊心。竟管轩辕墓能克制自己慌恐,但是面对满城炼狱的视觉冲击,轩辕墓的心回荡起焦躁不安。
宫渺抓住轩辕墓心弦颤动的这一刻,手中长剑一提,凝聚全身内力,放弃所有防御和余地,全力向轩辕墓刺去。青色灌注于剑锋,锐利的剑气划破空气,尖锐的啸叫刺痛耳膜。宫渺像钢铁一样坚定地向轩辕墓飞掠而去。
轩辕墓的眉心感觉到一阵火热,仿佛宫渺那坚定的一剑倾刻就能洞穿。他最终竟没敢与之一决雄风,而是闪身躲出十丈开外。
然后宫渺的气势并未因一击落空而消散,他旋转半周,长剑画出剑气斩向轩辕墓,那坚定的气势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隐隐将轩辕墓压住一头。
天空上荡开的剑气如绕梁余音泛起波光散去,两大绝世高手穿梭于间,似乎依旧势均力敌,但是天秤已经倾斜。
太阳一点点爬上天空,白杨城内纵横堆叠的尸首在夏日的灼烤下升腾起浓烈的恶臭。高天之上的轩辕墓不堪忍受,面对宫渺凛冽的剑芒,他竟然感到头晕目眩力不从心。
宫渺紧紧抓住机会,鬼魅般穿梭在轩辕墓四周。轩辕墓稍一懈怠,他便立刻闪到近前给予雷霆一击。轩辕墓只得凭借轩辕内力的雄浑奋力坚持。
与天上战斗相比,白杨城中胜负的天平倒向了秦军这一边。守军赖以凭借的太守府门已经被攻破了。秦军如洪水猛兽般冲进府院。
齐军守军将领与他们的家人大多都龟缩于此。秦军士兵满身染血狰狞地将他们团团围住。那些女眷与小孩已经恐惧得泣不成声。那些将校们手握着剑盾挡在外围,但满眼已是惊恐。
竟管这些人已经是囚斗之兽,但李威却并未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推开身前的士兵大步上前,满身的血水滴滴答答落下。双眼扫过人群如屠夫挑选羔羊。左手捥起披风,长剑搭在上面擦了两下,血泥抹不下剑脊,剑锋龇出了残缺的獠牙。
腾腾的戾气从李威身上滚涌而出,人群往后蹭了两步,女眷吓得惊叫了起来。
“等一下!”一位中年男子忽然变得勇敢而无畏。提起剑盾向李威挺进一步。他就是宫渺的父亲,白杨守军的主将宫畔。他深深向李威揖礼,然后沉重道:“我们败了,我们甘愿赴死,但请你们放过女人和孩子。”宫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威的脸庞,他看不到鲜血面孔上一丝的人性,但他还是怀着希望。
唰!李威的长剑直挺挺指向宫畔的咽喉:“你以为你是英雄?你只是羔羊!”李威轻蔑地说到。但他又不想让敌酋死得那么痛快,又收回了剑,满怀仇恨地要将宫畔和这一众人最后苟活的希望摧毁:“你们明明知道白杨城会陷落,却用最残忍的手段来屠戮我们的将士。壕沟、陷阱、地刺、瓮城、桐油、开水。也许你们应该去偿偿这些。”
宫畔似乎也对这些阴险而残忍的手段感到一丝惭愧。他微微低下头做了一秒钟的惭悔,然后愤怒地咆哮道:“是男人就来决斗!要伤害他们先跨过我的尸体!”
城中的惨境尽收宫渺眼底,尽管他的沉着冷静已经压制了轩辕墓,夺得了绝对优势。但是父亲绝望而愤怒的咆哮让他再无法平静,他方寸大乱,胡乱甩给轩辕墓几道剑气调头冲到太守府。
宫渺坠落在父亲前面,地上踏出个凹坑。双眼凶恶地盯着李威,长剑指向李威的面门。他目光坚定头也不回,只左手将父亲向后推了推,道:“你们这群畜牲!李威你的人再敢动一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
轩辕墓紧随着也落到太府内,恶臭的血腥几乎要将他冲晕。他看见宫渺和他的父亲、还有那些将校歇斯底里地守卫着身后的家眷。脑海中更是愰忽,浑浑噩噩晃如幻觉。
轩辕墓又看了看鲜血淋淋的街巷,横七竖八惨死的大半是平民。他一把拽住李威的铠领质问道:“怎么会事?怎么会有这么多平民!”
轩辕墓这一问,李威慌了神,先前嗜血的戾气一扫而尽。骇然看着轩辕墓,低语道:“将军,不是你下令屠城吗?”
“什么!”轩辕墓的眼神变得毒辣,狠狠盯着李威,“我什么时候下过这种命令?”轩辕墓喊着,摇晃着李威,仿佛是要将说胡话的李威摇醒。他顶着轩辕的血脉意志,难道会做出这等罪孽吗?
李威不敢再言语反驳,从身上掏出军令递给轩辕墓。血水已浸透绢帛做成的军令,轩辕墓双手打开,血水随着手臂蹿进铠甲。
绢帛上的字迹已被浸的模糊,但依然能够清清楚楚看见上面简简单单的命令:“兹李威督军中诸事,屠城以祭死难将士。”
轩辕墓的手缓缓攥紧军令,上面的字的确出自他手。但他只记得他只写下了前半句便交给了李威。他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手很自然地垂下,染血的军令攥在手心染红了手。他沉声哀伤道:“放他们走。不准任何人伤害他们。李威,我的命令可奉或可不奉。”
轩辕墓已经知道为何他自己会下这种军令,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在疯狂翻涌。他坚定如铁,即便是再恐惧他也有独自面对和挺过艰难的能力。他有这般意志,又怎么接受魔神蚩尤已经可以操控他的现实呢?他暗然转身,内心的翻腾让他疲于着手眼前的事。只是扔下一句,然后尽快离开找一个宁静的地方。他必须而且迫切得需要和身体里的恶魔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