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伏刺重新过上与世隔绝的恬静日子里,南方桓江上下正经历着一场惨绝人寰的恶战。
吕望率义军奔袭宛郡的那个晚上,天空飘下第一片雪花。严冬来了,二十多万义军和家属还在魏楚两军的夹缝中步履蹒跚。
吕望不懂兵,但迫切知道义军装备简陋,衣不避体,在风雪寒天不可能有战斗力。于是下令全军开拔继续前进。他开始担心急行军一昼夜,明天置于风雪中,手上这三千多未经驯练的乌合之众到底能否一战。
全军刚刚停下又要进军,生出不少怨言。有人问道:“吕参军,我们白天行进一百里,将士早已筋疲力尽,才休息了两个时辰又要开拔。这不是不把我们当人么?”
吕望道:“众将士勿生怨言。开始下雪了。我义军人人衣不避体食不果腹,若在这风雪中睡一夜,明天早上还有几个活人?离宛郡凌关只有五十里了,将士加快点脚步明天天亮之前在凌关外休整。”吕望的话口耳相传到每一个人,怨气消减了不少。
比吕望更加焦急的人是匡正,魏楚大军进兵的消息刚刚传来,天上的雪花也纷纷掷下。摆在他身后的战略大地图上还有五个县的义军正在拼命前行,天气转寒他自然能想到那里遍地哀鸿。看到满城破坏,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助和焦脆。
多时,总提调官李蓬来向匡正复命:“'禀将军,各县情况都不太好,很多老弱都冻死了。而且锱重太多严重阻滞行军速度,一天才走三四十里。这样下去我们就有覆灭的危险。”
匡正道:“你经常在这一带经商,对于运输一定有独道见解。你有什么建议么?”
李蓬面露难色道:“我就是一个小商贾,平时运送都是小玩艺儿。如果将军真愿意听我一言,我意扔掉锱重,每个人带足五到七天口粮,金银财宝分散给每个壮丁携带,一个人负重一二十斤每天走五六十里不成问题。只要人在有本钱,永远都有赚回来的机会。”
匡正点头道:“甚好,辛苦你多跑一趟了。”
翌日破晓,吕望已在凌关外的小山丘后隐蔽休整了一个时辰。吕望挑出五个壮士趁着拂晓来到关前侦察。凌关建于两峰之间宽不过十丈的狭谷中,关口两边都是光秃秃的峭壁,吕望等人在关口远处半里用斧凿壁而上。有一人一斧凿在虚土上跌落下去不知生死。
吕望带着余下四人摸到凌关上方,天色已经泛白。关内开始有军士走动,懒懒散散,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恬淡的调侃。过了一刻钟,关内守军差不多都已聚在校场了,大半没穿军服,蓬头垢面的更像是囚徒。守军校尉随便说了几句话众人就散了。
吕望数了一下,大概一百五十人,心中切喜。然后带人回了,在峭壁上留下了绳索,吕望想派一支奇兵从凌关上方发起进攻。吕望下到地面时赶忙查看了坠崖那个人,颈椎折断已经死了。
回到大营,吕望立马派五十人前往凌关上方埋伏,自己亲率大军正面强攻。
大军缓缓逼近关前百米,关中驰出一骑飞来。来人大喝:“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吕望大喝道:“义军帐下参军吕望率五万大军前来征讨!我观你城中不过百人,半个时辰内开城投降,我可保你不失官位。否则城破人亡,徒伤性命!”
那人勒马回去。城门紧闭,城上弓箭手不断增多。风雪不住得吹,地上覆上薄薄一层,义军冻得瑟瑟发抖。吕望心知再等下去义军的战斗力将大减。于是暴喝道:“第一队!攻城!”
军令一下,第一队五百人抬着云梯如潮水般扑向凌关。他们虽是乌合之众,却凝聚着十余年来对朝廷的义愤,死亡的恐惧早在洪水冲毁园家带走亲人时淡去。
城上守军有些慌张,弓弩兵向空地放了好几轮,雪地里已插着密密麻麻的箭支。当义军第一脚踏入射程时,飞箭如蝗铺天盖地而来。义军一片一片倒下,银色的大地染上第一抹腥红。倒在红雪中他们凄厉地哭嚎,徒劳地挣扎,然后痛苦的死去。第一波伤亡并没有震慑义军将士,他们跨过尸体从容前前。
在倒下七八十人后,义军的云梯搭上了凌关的城墙,士兵争先恐后往上攀爬。迎面而来的是守军掷下的石块,这一刻战斗才进入最血腥的阶段。巨石而下,血肉在人群中横飞。交叠的肢体倒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
终于,第一名义军登上城墙,立刻三五支长矛刺来洞穿了他的身地,后面的人推开他的尸体蜂拥而上。冲破层层死亡阴云的义军向他们愤恨的朝廷走狗发出了第一声咆哮。在飞雪辉映下乍放着寒光的战刃斩杀了每一个敢于挡在前面的敌人。尽管他们衣不避体,敌人罪恶的锋锐能够轻易地洞穿他们的身体,但无所畏惧的愤怒驱使着每个义军前仆后继。
义军悍不畏死的战意让沉浸恬淡的守军肝胆俱裂。守军有着极好的装备,他们有皮甲,甚至少数人还有两档札甲,义军通常要砍两三刀才能杀伤他们。但是再好的防护也守卫不了他们脆弱的内心,在三十米长的城墙上节节败退。
凌关上五十名潜藏已久的义军见守军败局已定,赶紧放下绳索缒入关内。奇兵不在多,而是意想不到的震慑。当守军发现他们背后出现义军时,心中最后一层防线也土崩瓦解了,纷纷四散逃跑,妄图在关内义军封锁要道逃出生天。守军校尉见大势已去,丢了头盔脱了军服混在人群中逃跑。
溃败的恐惧夺走了他们最后的人性,拥堵在狭窄的阶梯上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或者跳下城墙摔断了腿;或者放下武器蜷缩在地上嚎哭求饶。不多时,义军就俘虏了剩下的守军。
凌关内外死尸遍地,腥红涂满的城墙在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中那么触目惊心。
打扫完战场,两军的尸体堆成一座山。吕望看得心惊胆战。在关内营房里,伤兵凄厉的哭嚎格外悲彻。
副官前来汇报:“参军,伤亡已核实。我军阵亡一百三十人,负伤四十人。歼敌一百五十人,其中一百多人是因溃败时自相践踏而死。俘虏敌人三十人。”
吕望扼腕叹息道:“到底是装备简陋啊!若不是敌军最后溃败,我们不知还要阵亡多少将士。”
午后,雪更大了,桓江两岸蒙上一层银色。河西郡城内匡正正在四处巡视。不时有人背着老人的尸体往城外走,街道边的孩子们木讷地看着过往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纯真和活力早已随着浩劫葬送。这时凌关捿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