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邶买了夜间的火车,晃荡到家的时候已经晨光微熙了,川溪小镇已经揭开了早晨的面纱,猫啊狗啊满街撒欢了,小街上卖早点,卖蔬菜熙熙攘攘,热闹非常了。她家在小镇的尾部,她一路走过,不住和乡邻打着招呼,他们回应她,看她的目光却有些异样。
邱邶有些困惑,但是想到爸爸的病,根本没有细想。家门就在眼前了,正准备去敲门,门吱呀开了,是妈妈出来了。邱邶喊道:“妈。”
刘梅看到是邱邶,顿了一下,赶紧回身关了门,拉着邱邶到边上,低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邱邶不解的说:“怎么啦?姑姑说爸爸生病,我就赶紧回来了。爸爸怎么样?你俩也真是的,什么都不告诉我。”
刘梅大咧咧的说道:“一时半会死不了人。你姑姑真是添乱,这两天你爸爸正生你的气呢。这节骨眼上叫你回来,纯粹是给你爸眼里戳针呢。”
邱邶更加困惑:“我爸爸生我的气?怎么啦?”
“还能怎么,你在金沙的事传到镇上了,前两天你爸爸被人戳脊梁骨,气的胃吐血,到医院一查,才发现是晚期。唉。”
“啊?谁说的?”
刘梅拿手指一戳她脑袋:“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还谁说的,现在手机都能上网,镇上光网吧就有三家,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啊。闺女啊,网上那些事都是真的?”
邱邶小心翼翼的搂着妈妈:“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妈妈,你也生气了?”
刘梅叹了一口气:“你犯浑,你做错事,在外面被人骂,但始终是我闺女,生气肯定有一点,别人嫌弃你,妈妈在嫌弃你,不是把你朝绝路上逼嘛。”
邱邶抱着刘梅的脖子,感动的说:“妈妈,你真好,谢谢。”
刘梅拿下她的胳膊,说道:“行了,妈妈这里什么都好说,你爸爸那头,等会不管她怎么骂你,你都别还嘴,毕竟现在他生着病,等他气消了,我们在好好劝他去医院。”
邱邶点点头,刘梅心疼的摸摸她满是菜色的脸:“昨晚一晚上没睡吧?走吧,回家给你弄点儿吃的,睡一觉。”
刘梅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屋里没有声音,她回头朝邱邶说道:“你爸爸是不是又睡回笼觉了?”
话音没落,一个茶杯直接冲邱邶飞了过来,砸中胸口,哐当又掉到地上,茶水四溅,茶叶随着杯子的滚落的到处都是。邱金山站在客厅的暗影里,怒气冲冲的盯着邱邶,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滚,邱家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
邱邶扑通跪在地上:“爸爸,你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千万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邱金山闭上眼睛说道:“这样子还是死了干净,可是又没脸去见邱家的列祖列宗。”
刘梅走到邱金山跟前,挽着他的胳膊劝道:“老邱,你消消气,孩子坐了一夜的火车,也累了,让她先睡一觉,你在教训她也来得及啊。”
邱金山气的一把甩开她的胳膊:“都是你教的好女儿,我邱金山卖了半辈子鱼,虽然一分一厘都算的清楚,但是从来没赚过昧心钱,从来没有缺斤短两,也没有以次充好,更不要说出卖色相去赚钱,这个孽障,啥事都干了。”说着,伸手就朝自己脸上扇:“我这张脸丢尽了。”
邱邶挺直了脊梁说道:“爸爸,我做过的事情我认,出卖色相我真没做过,你相信我。”
门口已经围了看热闹的人,探头探脑的朝里张望,不时的有话语传进来:“我家小四说,网上都有照片,可清楚了,和男人勾肩搭背的。”
“是啊,真看不出,老邱家这麻子姑娘还有这一手,好好的女娃子,干啥不好,非得开公司,公司男人家都开不好,她一个小女娃,不靠那二两肉,还能指望啥赚钱?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
这些话,像荆条一样,刷刷的刮着邱金山的脸,他气的青筋暴涨:“难不成别人还栽赃陷害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人陷害你图啥啊。”说着,顺手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走了过来:“是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开始这么胡作非为了?不教训教训你还反天了。”举起鸡毛掸子就朝她身上招呼。
打一顿能让爸爸消气,那就打吧,邱邶闭上了眼,挺直了后背,鸡毛掸子没有落下了,热热的怀抱将她包裹起来,她睁眼一看,居然是南山,她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挣脱出来:“你,你怎么来了?”
南山微微笑着,帮她拢拢头发:“我来向叔叔解释清楚啊。免得挨顿打。”说着,他将邱邶扶起来,朝邱金山刘梅鞠了一躬,说道:“叔叔阿姨好,早就想来拜访你们,可以邱邶不太好意思,非得要过年才带我回来。”
邱金山和刘梅面面相觑,然后狐疑的看看他:“你是?”
南山咧嘴一笑,朝邱邶说道:“小邶,你还是对我没信心啊,都没跟叔叔阿姨讲过我吗?”邱邶心里一个哆嗦,不是还没答应你么?却听到南山说道:“我是小邶的男朋友兼商业导师,有些错小邶的确犯了,是我没教好,教不严,师之惰,是我的责任,另外,一些莫须有的中伤也是因我而起,那些都是我的商业对手恶意造谣。她昨天一声不吭的回来了,我怕她说不清楚,赶紧就追了来,幸亏及时赶上了。”
邱金山将信将疑,刘梅却喜上眉梢,赶紧过来拉着南山左看右瞧,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喜不自禁的说道:“真不愧是我闺女,挑女婿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
邱邶汗颜,赶紧捂住了脸,邱金山愣住了,这是从那里跳出来的程咬金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上门都是客,正在思索着如何应对,查验真伪,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声,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晴天大白日的,你这个人怎么骑车的?”
一个年老男人的声音响起来:“路上是让你停车的?停车的位置不对,就是给人蹭的。”
原来是阿斌和邻居成叔起了争执,成叔骑着一辆电动三轮,拉了一车猪粪准备送到田里,阿斌停车的地方刚好是个小斜坡的坡底,成叔只顾着歪头和别人说话,没注意,又是坡,车子一下子没刹住,直接刮着那辆捷豹的车门下来了,两扇车门被蹭的宽宽的一条车印子。
阿斌正拉着成叔的车:“这事怎么说吧?”
成叔理直气壮的说道:“能怎么说,难道还要我赔钱啊。”
阿斌说:“我车停路边好好的,你哗啦蹭一下,你不赔谁赔啊。”围观的人嘲弄成叔:“你这车怎么骑的?路这么宽,直接朝人家车上骑,赶紧掏钱吧。”
成叔看镇上的人也不帮自己,朝着大家嚷嚷:“胳膊肘都朝外拐啊,赔啥啊。”
阿斌不愿意了:“我一个开车的,老板的车,这两扇车门修一修要十几万,你不赔难道我赔?”
成叔嗤之以鼻:“还十几万,你讹人呢,我把这车猪粪赔给你。”
阿斌气的脸有些发红:“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啊。”
成叔指指周围围观的人说道:“你们说说,谁不讲理,十几万,够盖撞房子了,修两个车门要十几万,你还不如去抢劫呢。”
旁边有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来:“宝叔,你真的倾家荡产了,这个是捷豹XKR,车子要200多万,修车门可不得十几万啊。”
周围一真啧啧的声音:“我的妈呀,阿成棺材本都要掏出来了。”
邱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条路是镇上的大路,并不算窄,阿斌将车停着路边,只是占了路面的三分之一不到,成叔这么撞上来,的确是他的问题,但是,让成叔赔钱修车门,估计真得倾家荡产了,他一年的总收入也不过万把块钱。
成叔将求救的目光落在邱邶身上,说道:“小邶啊,车停在你家门口,是你家亲戚啊?”
邱邶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在门口围观的张大娘酸溜溜的说到:“老邱家的闺女攀上高枝了,阿成,你赶紧求求老邱吧,他这个老丈人对着女婿发句话,哪敢让你赔啊。”
邱金山已经站在门口了,感觉所有的目光箭一般射过来,有嫉妒,有羡慕,还有嘲讽,还有人说着风凉话:“老邱,你这病的真是时候,找了有钱的女婿,放心去大医院治呗,反正不差钱。”
“真是戏文里唱的那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阿成,你说你家三个儿子,不抵人家一个闺女。”这些闲言碎语是有出处的,邱邶从懂事的时候,刘梅和阿成婶一直都不怎么投脾气,阿成和邱金山几乎是同时结婚的,阿成婶一进门,接二连三的生了三个儿子,刘梅却在结婚的第四年才生下邱邶,邱邶的奶奶没少拿阿成家来嘲讽刘梅,阿成的媳妇在镇上因为这三个儿子,也很是嘚瑟,有事没事就讥讽刘梅几句。
“为富不仁,网上不是说老邱家闺女的钱来路不正吗?找的这女婿谁知道是什么路数。”
阿斌看到了南山从屋里出来,委屈的叫道:“南董,你看把车蹭的。”南山扫了一眼,对阿斌说道:“算了,松开他吧。”
阿斌不爽的说道:“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们又不能走保险,还不得自掏腰包。”
南山对着阿成笑笑:“算啦,大叔,下次骑车小心点吧。”
阿成说道:“大家伙做个见证,他说算了的,可不能反悔,反悔我也不认。”
南山依旧笑着说道:“不反悔,不过,以后邱邶不在家的时候,麻烦你们照顾着点儿,都是邻居。”
周围的乡邻开始对于邱邶找了这么个有钱人还将信将疑,这下算是确信了,嫉妒的眼光如针芒般朝邱金山扎来,邱金山冷冷的说道:“阿成,他说不要赔,是你们俩之间的事,别说是看我们的面子,别把老邱家扯进来,老邱家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家,以前不是,今后也不是。”
说完,朝着邱邶刘梅喊道:“不想我被气死,你俩赶紧给我回来。”
急转而下的剧情令南山有些猝不及防,忙的转头叫道:“叔叔。”
邱金山铁青着脸说道:“这位先生,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得待客之道,怠慢了您,别见怪,您请回吧。”说完,转身进了家里。
刘梅看着老伴气的摇摇晃晃的身子,对南山说道:“老头脾气犟,现在身体又不好,你多担待点儿。”
南山拉住邱邶,紧张的说道:“小邶,我……”
邱邶后退两步,挣脱了他的手,有些哽咽的说道:“谢谢你能来,但是,你还是先回去吧。”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