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又关上了,阴鹜的眼睛恨恨的盯着门口,抓起一个玻璃杯朝门上砸去:“到我这里来动土,太拿自己当棵葱了。”
陈少雄赶紧凑过来,递了根烟给唐少:“您消消气,他不一直都这样,标榜自己,讲究商业道德规范,出淤泥而不染啊。”
唐少抽了几口烟:“这年头,谁的钱是干净的,就他,非得整点幺蛾子,老爷子动不动让我学他,动不动拿他跟我比,想起这些我就有气,我看中南码头的那片地,老爷子力排众议给了他,到底谁是他亲生的。还有我那不懂事的妹子,对他一往情深,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你说这都什么事啊。要不是老爷子将他树立成企业家标杆,我早收拾的他满地找牙了。”
陈少雄似乎十分沉重的说道:“要不是和他爹拜把子的情意,我早就逼宫了,人年纪不大,动不动还挑我们的刺,黄口小儿,派个会计过来,说我们什么什么不规范,尽快整改,说什么什么不合理,改进工作流程,消减办公开支,整个公司被搞的鸡飞狗跳。”
唐少将烟屁股使劲的摁倒烟灰缸里,嘿嘿冷笑:“他南山也有动情的一天,终于有了软肋。”
房间黑乎乎的,一点微弱的光从正方形的边框中漏了进来,邱邶反应好久,才知道那是窗帘,床好舒服,软软的,暖暖的,像躺在云朵上。她迷迷瞪瞪的庆幸,幸亏天还没亮,接着睡,将脑袋朝被窝里缩了缩,合上眼睛,昏昏沉沉的半醒半睡之间,外面断断续续的传来说话声:“陈姨,她醒了吗?”
一个中年的女人说话:“应该没有吧,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邱邶晕乎乎的,什么跟什么啊,家里的隔音效果啥时候这么差啊。五楼的阿姨姓什么?丁?林?大半夜的吵什么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有贼,这笨贼也太胆大了,本姑娘要你好看,微闭着眼睛,手在床边摸索,摸到一个棍子,好,等你过来,本姑娘保准你脑袋开花。
“哒”,这棍子怎么亮了,她脑袋一个激灵,像是突然被浇了一个冰桶,唰的坐了起来,指着来人说道:“你,你,大半夜跑我家干嘛?”
来人嘿嘿两声嘲笑:“脑袋还没清醒呢。”说完,伸手一按,窗帘徐徐的拉开了,突然的光亮刺激的邱邶闭上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南山站在床前,整个人沐浴在正午的阳光里,金光灿灿,邱邶终于找回了意识,诧异的问道:“这是哪里?”
“我家。”记忆已经断片,邱邶开始搜刮大脑,终于想起一枝梅,陈少雄,唐少,对了,自己要去吐来着,怎么到这儿了。
她下意识的掀开被子看看自己的衣着,果然和狗血八点档连续剧一般,已经换了睡衣,她指着南山喊道:“小人,乘人之危。”
南山走近两步,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拳头,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小人,我乘人之危,昨晚是谁和陪酒女一般,陪喝陪玩,你的节操呢,你所谓的底线呢?”
陈姨敲了敲敞开的门,走了进来,将一摞衣服放在床边,微笑着说道:“小姐昨晚吐的一塌糊涂,我们帮你洗澡换了衣服,衣服已经洗干净烘干了。”
邱邶疑惑的问道:“我们?你和谁?”
陈姨笑笑:“我和阿山啊,我这人力气小,一个人弄不动你,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只好叫他帮忙喽。”说完,眼风扫了扫南山,南山对她模糊的言语无奈的摇头,事实的真相是搬进浴缸是南山做的,搬出浴缸是南山做的,其余的他都守在门口好不好。
邱邶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有恼怒,有窘迫,恶狠狠的盯着南山说道:“要你管,出去,我换衣服。”
陈姨知趣的出去,还拉上了门,邱邶看着依旧杵在床前的南山:“说你呢,怎么还赖在这?”
南山面色沉重的说道:“让我说你什么好,昨天我不去,你会怎么样?陪酒买笑,然后被姓唐的吃的渣都不剩,还庆幸终于搭上了他。”
昨晚的事情,她邱邶做什么了?无非被人灌了几杯酒,在南山眼里,是如此的不堪,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的做的事情有多好看。只是他高高在上,怎么会理解一个小人物的悲凉,出来混江湖,永远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到哪里不得小心的陪着笑脸。很多时候,她也难堪,也觉得屈辱,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南山就像一面光洁无瑕的镜子,将她的窘迫和肮脏照的格外的分明。
她冷冷的笑:“那又怎样?别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我邱邶是圆是方,是美玉还是破瓦,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少拿霸道总裁的范来恶心我,本小姐不是傻白甜,也不是呆萌蠢,你的那一套换个对象吧。”邱邶嫌恶的挥挥手,就算你皮相好,就算我对你有那么点心动,那又怎样,掐灭就是。
南山死死的看着她,眼神有愤怒,有受伤。邱邶微微颔首,浅浅一笑:“你想留下观摩我换衣服,可以啊,算是报答你昨晚的照顾。”说完,开始解睡衣的纽扣,一颗一颗,动作缓慢却有力。南山闭上了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邱邶的眼泪一颗颗掉落了下来,她用手背拭去,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收拾停当,她出了房间门,是在二楼,没有参观打量的心思,沿着螺旋状的楼梯下去,到了一楼,是个很大的客厅,摆设不算奢华,黑白两色的北欧风格,一面墙整个都是个水族箱,各式的小鱼游弋自如,落地玻璃窗外面是绿意盎然的花园,打破了简约和沉闷,整个氛围都活泼起来。
客厅里并没有人,她想离开,却没有钱,也没有手机,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吱呀一声,侧门走进一个年轻人,带着泳帽,裹着浴巾,看到邱邶愣了一下,他长得和南山有七分相似,但是却没有南山的严肃刻板,眼角上挑,自有一股风流,忽然他嘿嘿笑了:“你就是我哥昨晚带回来的女孩?”
“你哥?”
“哦,我叫南峥,是南山的弟弟,很高兴认识你。”说完,朝邱邶伸出手。
邱邶礼貌性的和他握手,无意中瞟见他健硕的胸肌,赶紧收回眼光:“那个,今天挺冷的,你赶紧回去穿衣服吧。”
南峥点点头,径直楼上走,又顿首回头:“不过,你可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呢,前段时候我甚至都怀疑他心理有毛病或者性取向有问题呢,看到你,我放心了。”
陈姨从厨房走了出来,笑眯眯的对着南峥的背影叫道:“小铮,中午你想吃什么?”
南峥回头笑笑:“我想吃小排。”
陈姨点头说好,然后问邱邶:“小姐,现在肚子饿了吧?你想吃点儿什么?”
邱邶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回家。”
陈姨依旧笑眯眯的说道:“什么都不吃,那怎么行,昨晚那一通吐,肠胃都吐干净了,不吃东西,要胃疼的。”说完,又回了厨房。
她有些恼怒,南山连带他的家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说自话,没听到我要回家吗?她愤愤的倒到沙发上,双手掩面,无奈极了。突然一想:“这里又不是外太空,难道我还走不回去了?”这么一想,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朝门外走去,到了门外,她有些傻眼了,空旷的大草坪,连绵起伏的树林,回头望望房子,欧式风格的古堡造型,周围绿树怀抱,宛若世外桃源一般,这附近别说其他房子,其他人,连一只狗都没有。
门口有两条路,一条石头铺就的小径,蜿蜒的从草坪穿过,消失于树林里,还有一条水泥浇筑的车道,从车库门口斜斜的穿进树林。
她该怎么办?这荒郊野外,要走到猴年马月了?不走,想想南山那鄙夷的眼神,一咬牙,抬脚沿着车道朝外走去。秋日的阳光很好,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果实成熟的味道,熏熏的整个人有种不真实的虚浮,刚刚神经紧绷,并不觉得,此刻宿醉之后的后遗症全都浮现出来,她有些发虚,也有些口渴,正后悔着刚刚应该讨杯水喝在走,身后冷冷的声音传过来:“这里到市区有35公里,到最近的公交站有12公里,你确定要走回去吗?”
邱邶顿住了,回头答道:“我要回去。”
“吃好饭,让阿斌送你。”语气里的命令不容置疑。此刻,对于邱邶却无疑于天籁,不就吃顿饭嘛,她本来就没有节操,愉快的转身朝房子走去。
饭菜已经上桌了,陈姨正摆着碗筷,看到他俩进来,招呼道:“吃饭了。”
邱邶原来一直好奇住在这种豪宅里的人吃的什么,是不是吃熊掌燕窝,喝喝神仙水,等坐到餐桌前,她是相当的失望,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不过最家常的红烧小排,清蒸多宝鱼,芦笋豆腐干,红枣南瓜,还有一个猪心莲子汤。
陈姨先递了一杯蜂蜜柠檬水给邱邶:“口渴了吧?刚才给你泡好,你人不见了。”邱邶感激的看看陈姨:“谢谢。”陈姨微微一笑,又端出一碗瑶柱白粥递给邱邶:“你喝粥比较好一点。”
南峥已经换了衣服,一件黑色的套头T恤,一条灰色的运动长裤,普普通通的衣着,却青春洋溢,活力四射,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到饭桌前:“饿死我了。”坐下朝邱邶笑笑,开动吃饭,他吃的狼吞虎咽,邱邶看看他,想起了大学食堂里,男生个个都这个吃相,不由的觉得亲切起来,南山却皱皱眉头:“至于吗?又没人跟你抢。”
南峥嘴里含着食物,朝他笑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死气沉沉的。”
除了上次在酒店吃的那顿自助早餐,这是第二次和南山一起吃饭,和他的人一样,吃的斯文而节制,无论哪个角度都不能说不好看,但是总觉得缺那么点儿烟火气。
饭快吃好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阿斌进来了,陈姨又招呼他吃饭,他笑着摇头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他手里拎着一个包,对着邱邶说道:“邱总,您的包,昨天拉车上了。”
邱邶点头致谢,接过了包,翻手机,没找到,又抬头询问阿斌:“阿斌,你见我手机没?”
阿斌一拍脑门:“还在车上,不过,估计已经没电关机了,昨天你男朋友一直打你电话。”
邱邶疑惑的问道:“我哪来的男朋友?”
阿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昨天,有个叫什么钱塘江的一个接一个的打你电话,把手机都打关机了,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邱邶“哦”了一声:“是他啊。”
南峥笑着冲南山说道:“大哥,你的竞争对手可比你执着哦。”
南山不动声色的说道:“小铮,你今天学校没课吗?”
“有啊,下午做实验。”
南山点点头:“好,等会我送你去学校,阿斌,你送邱总回家。”
南峥皱着眉头说道:“应该换换吧,阿斌送我,你送邱总吧,我可不想坐你的车。”
南山起身,似乎并没有看到南峥不满和拒绝,对着他说道:“走吧,我正好到学校了解了解你的表现。”
南峥呲牙咧嘴的对着邱邶说道:“你赶紧嫁给我哥吧,他绝对阴阳失调。”邱邶笑笑:“我和你哥可没什么关系,你还是赶紧找别的人做你嫂子吧。”
南山并不理会两人的调侃,径直朝门外走去:“南峥,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南峥苦着一张脸,蔫头耷脑的跟着南山出去了。
邱邶一推饭碗:“我吃好了,阿斌,我们走吧。”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