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尘飞,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师父,你为什么要救我?”艾利法有些好奇。
陈老鬼心道还不是因为你跟前那两碗饭菜,可是这话当着徒弟的面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于是他便道:“为师看你根骨不错,是个可造之才,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师总不能看着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于人世吧。”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自从遇到这个徒弟之后,似乎连口才也上升了许多,总算有点老江湖的样子了。
“可师父你为什么救我之前要把那些东西都吃了呢?”
这句话问的陈老鬼瞠目结舌,好在他反应甚快,咳嗽了一声道:“那些饭菜你不吃当然为师来吃,放着岂不浪费,沙暴刚刚结束,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你知道吗?”
艾利法在客栈门口蜷缩着的时候几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陈老鬼当时的这番说辞他也没有听到,此时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地肃然起敬,原来师父是见不得浪费啊,好在我也是如此。
从漠城出来之后,这一老一小便往漠北而行,陈老鬼原本身无分文,好在之前围观的人又给艾利法施舍了不少铜钱,甚至有几个人扔了好几两银子,这些都被陈老鬼以师父之名保管了起来。
在漠城休息了三天,陈老鬼就带着艾利法匆匆上路,他告诉自己这个新收的徒弟:“沙暴已过,又生异象,现在整个漠北都翻腾了起来,淘沙挖宝的人不计其数,我们虽然迟了点,但是运气好说不定也能碰到点奇妙的际遇。”
艾利法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往年他也会跟在一些淘沙者的队伍后面,俗称捡漏,虽然没淘到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淘来的金矿银矿和玉石也足够保证他们最基本的生存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和拉尔斯、小安一起,如今身边却已经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中多了许多哀伤。
漠北每年淘沙所得的金矿银矿被精炼之后便会制成金银器物卖到中原,玉石在加工之后也会转销各地,只是成品与原料的价格乃是天壤之别,所以淘沙者一向都是被压榨的对象,即使淘到价值连城的东西也可能被低价收购,这些最危险最苦累的活都是淘沙者来做,而利润一部分被漠城拿走,另一部分则被收购者悄然吞没。
陈老鬼告诉艾利法,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会很多修真术法的修真之人,就像法宗的那些会术法的人一样。
他怕艾利法不信,还当着艾利法的面空手凝聚了一团绿火,艾利法原本只知道法宗,在看到陈老鬼的术法后惊叹不已,对陈老鬼则奉若神明。
只是他不知道,陈老鬼所使用的术法和西域法宗的术法有着天壤之别,威力妙用更是相差甚多。
不过凭着陈老鬼的一张利嘴,竟是把自己吹的与神明一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连法宗宗主他也并不放在眼里,艾利法年纪尚小,懵懂无知,竟也信以为真,一时对自己这个看似落魄的师父佩服的五体投地。
初时离开漠城的时候艾利法还郁郁寡欢,后来陈老鬼用三寸不烂之舌对他开解了数日,又说了许多励志的人物事迹,总算让他从阴影中逐渐走了出来,所以现在艾利法对陈老鬼的话深信不疑。
他小小年纪,飘摇多年,又刚刚跨过低谷,好不容易遇到可以信任的人,竟显得有些不顾一切。
大漠的地平线后迎来了一丝光亮,旭日初升,太阳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升了起来,漠北气温上升的非常快,如同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炙烤着这片荒芜之地。
人的体力精力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一直处于高度消耗状态,即便是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的艾利法也变得萎靡不振,陈老鬼为了转移艾利法的注意力,开始给他讲述修真和术法的奥秘,由此也开启了艾利法的修行之路。
艾利法了解到,师父所学的术法叫符文术,这种古老术法的来源尚不得而知,传说是西域上古神灵创造出来的神秘力量。
数千年前,符文术曾冠绝整个西域,这种将上古神秘文字与咒语刻在术符上,再加以运用的方式一度成为西域修真界术法的主流方式。
但是符文术的弊端也很明显,修行符文术之人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对上古文字与咒语的研究上,反而忽视了对自身修为的提升,所以导致了符文术的施法者本身非常脆弱,这种脆弱在后来演变成了致命的缺陷,于是符文术逐渐被新兴的修真术法所代替。
时至今日西域大地上继续修行符文术者已寥寥无几,符文术也成了无人问津的术法,但是陈老鬼对符文术却非常推崇,他立志要继承符文术的精髓,并加以革新,将这种术法发扬光大。
而修行符文术的第一步便是要从认识上古文字和咒语开始,这些文字和咒语相互组合刻在术符上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但是到了陈老鬼这一代其所继承的咒文已十分有限,所以陈老鬼的志向似乎也遥遥无期。
陈老鬼还告诉艾利法,符文术修到深处,上天入地轻而易举,征伐杀戮所向披靡,但是这其中的艰难困苦也是超乎想象的。
“那遇到沙暴呢?”艾利法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黄沙怯怯的问道。
“就算在沙暴中也可穿梭自如!”陈老鬼拍了拍艾利法的肩膀。
艾利法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失落,兴奋的是只要学好符文术就不用再怕沙暴了,可是拉尔斯和小安,他不由地伤感起来。
但是他还没明白,陈老鬼口中学到深处的程度远不止一朝一夕的时间,这在未来的修行之路上他深有体会。
灾难过后往往是一幕幕惨不忍睹的景象,但是身处沙漠里的人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被黄沙吞没了,连同灾难一起,人们只能凭借想象去感受,而这种想象有时候更令人恐惧。
沙漠的清晨和黄昏过的都非常快,而这恰恰是大部分淘沙者行动的时间,当然在月光比较好的夜晚沙漠里同样热闹,他们可以顶住寒风却无法承受烈日。
这种景象只有在沙暴过后的漠北才能看到,无数淘沙者在各个沙丘上有凹凸痕迹的地方挖掘,又或向着有光芒反射的地方前进,前进的过程中他们手中的淘子也会在黄沙中拖出一道道细长的沟痕,古老的西域地下埋藏着无数财富,吸引并养育着一代代淘沙者,偶尔会听到有惊喜的狂叫和欢呼又或是无奈的痛骂和叹息。
陈老鬼看了一眼四周的人低声骂了一句,这里已经被周围的人翻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并没有报什么希望,他原本就是修行之人,虽然并非正道,但是对于一般的财物看得并不太重,只不过这次的沙暴把他的老窝盖了个严严实实,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冒着风沙狼狈地逃到了漠城。
在漠城,他也变得畏畏缩缩,只能偷偷摸摸过日,苟延残喘求生,直到遇见了这个徒弟,他忽然良心发现,就想改变一下形象,做一个好师父,没想到一出城就见到了这样的景象。
艾利法问他:“师父,你怎么了?”
陈老鬼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咱们先找个栖身之所吧!”
说着他带艾利法找到了一处沙丘下,从怀里取出一块东西,艾利法有些好奇,他看到师父陈老鬼从怀里拿出一个乌漆墨黑的方形事物,看上去和漠城守卫持有的令牌有些相似,便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陈老鬼见他发问,脸上有得意之色,笑道:“不着急,你看好了!”
说完他用手指在令牌上笔画了几下,陈老鬼的手指间隐隐透出黑色真气,那些黑色真气按照他的指点渗进令牌中,然后他对着令牌拍出一道绿光,喊了一声:“定!”
随着那一声定字,艾利法突然感觉脚下一紧,周围的沙子好似都凝固了起来,不再松软而是变成了硬块。
之后陈老鬼又拍出一道绿光,喊道:“开!”
“开”字刚落,艾利法便看到脚下的黄沙开始向两边分离,然后向着沙丘一侧不断深入,最后形成一个沙洞。
艾利法看得目瞪口呆,这短短的片刻就已经造出了一个洞穴,而且还是沙洞,要知道沙是松散流动的,特别是沙暴刚过,沙不仅细密而且松软,连手都抓不住,更别说像这样被无形的力量固定的沙,这已经颠覆了艾利法的认知,这就是符文术吗?
陈老鬼看到徒弟的表情更加得意,这只是符文术中最基本的通用术驱物而已,他原本凭本身修为就能直接施展,但是为了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他把自己的鬼符也拿了出来。
“师父,这沙洞不会塌吧?”
艾利法虽然惊叹于术法的华丽效果,但是对于这个效果持续的时间还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放心,只要为师不走,这洞就塌不了。”
陈老鬼有些不耐烦,这样的质疑让他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仔细打量了沙洞半晌,艾利法看到沙洞的洞壁上隐隐有绿光环绕,似乎是这层绿光撑起了这座沙洞,他心中不由放心下来,对符文术的兴趣也越来越大。
“对了,师父,那个是什么?”
进了沙洞之后,艾利法指了指陈老鬼手里的鬼符问了起来。
“这个啊,名叫鬼符!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十二道符之一,是你的师祖传给我的。”说着他把鬼符递给了艾利法。
鬼符入手冰凉而坚硬,沉如精铁,黑如漆墨,乍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但是迎着光亮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鬼符上刻着无数细小的图案和符号,在鬼符正面最中间刻着一个巨大的奇怪的符号,那符号凸出鬼符表面,与周围密密麻麻的图案符号浑然一体,但是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陈老鬼告诉艾利法这代表的就是的“鬼”字。
艾利法听了之后便觉得背后发凉。
沙漠的气温高的离谱,其他淘沙者大多都结伴用沙淘子撑开一片地方,在背阳面筑起一道遮阳地,然后开始休息,而陈老鬼和艾利法也没有闲着,艾利法开始学习上古文字、咒语和符号,他不仅要认识和记住这些神秘古老的知识,更要准确地描画出来。
这个时候陈老鬼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书很破很旧,但是保存的非常完好,陈老鬼贴身保存,可见其重要性,翻开之后便能看到整整齐齐排列的古怪文字与符号。
陈老鬼让艾利法对照其中一个文字在鬼符上描画一下,艾利法的手指轻轻碰触到鬼符,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
当他下意识的开始描画的时候,手却又不听使唤了,他的手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阻挡,他奋力出手,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终于手动了起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紧绷的神经一松,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脱离了鬼符,那股无形的阻挡力也随之消失,艾利法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身后的师父。
“休息吧,这个字对你来说还太过艰难!”
“师父,这是什么字?”
陈老鬼望了望远方的天际,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淡淡的回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