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深夜,沙暴不期而至,好在沙暴提前来临的消息早已传至漠城,再加上漠城派出的巡查兵日夜往返,从不间断,对沙暴的行进情况也是了如指掌,漠城在当晚便已关闭了城门。
城门紧闭,守城的士兵也比平日里增加了一倍之多,漠城虽然固若金汤,坚不可摧,但面对的毕竟是有“沙漠死神”之称的沙暴,更何况今年沙暴来的异常猛烈。
啪啪之声如石雨落地,沙暴的高度竟已接近漠城城墙的最高处,士兵们训练有素,又是见惯了沙暴的,但听闻那些噼啪之声近如咫尺,便似脚下生钉一般,也纷纷感到不寒而栗。
城楼下黑压压一片似人间地狱,无数沙粒纷飞起舞,翻滚腾挪,打的城墙啪啪作响,如恶魔的旋律,回荡在漠北的上空,萦绕于漠城的墙外。
罗正凝视着远方,仿佛想要穿透沙暴的尽头,沙暴的背后会是什么呢?
这个遗留了无数年代的问题困扰着西域亿万人,也是被誉为西域十大难解之谜中的一个。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刮得他的衣杉猎猎作响,在他的眼前竟然有些许沙粒跟着飘上城楼,士兵们不由地眯起眼睛,怕被沙子迷了眼睛,而他则凝视着前方,始终未曾眨眼。
在城墙内侧一边,许多士兵正在堆砌着新的城墙,百年以来漠城第一次加高城墙,今年的沙暴给了漠城的管理者们新的危机感,而城内的百姓们对此一无所知。
“父亲!今年的沙暴来的蹊跷,西域恐怕就要变天了!”二十二年了,罗正第一次回到漠城,他叫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内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在他的身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风中岿然不动,巍峨如山,他似乎也因为那两个字有些许惊讶,略一沉吟之后,他便道:“漠城在西域已有数千年根基,法宗在西域亦有数千年底蕴,西域即便要变天,两家联手也当应付的来。”
“所以父亲才在二十二年前便把我送去法宗修行吗?”
罗正顿了顿说道,他转身看向身边的男人,那一刻他的脸色颇为复杂,二十二年过去了,这个曾经叱咤漠城笑傲西域的男人两鬓已见斑白,昔日的锋芒早也不在,他是否真的变了呢?
曾几何时,他在梦里无数次呼喊着这个人,可等到见面的时候却突然提不起兴趣了。
“去法宗修行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未来的漠城之主需是文武全才,还得有强大的人脉。”
“得到法宗的支持,便是得到了整个西域的支持,父亲果真早就安排好了吗。”
男人微微叹息一声:“若是连这点眼光都没有,那为父又怎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你当真以为这个漠城城主便是那么好当的吗?”
“谁当这个城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罗正突然问道,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罗正转身看向远方,继续道:“昨日我去祭奠了母亲大人!”
“如此,甚好。”男人深沉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沧桑,二十二年了,那个原本整日里嬉戏打闹的顽童如今已长得与自己一般高,他正如自己期盼的那样长大了,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变得如此陌生了呢?
如果那个女人还在,是不是会好一些?他在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时光犹如一把利剑,它斩断了幼稚也斩断了天真,它斩断了你想舍弃的却也斩断了你不想舍弃的,这便是代价,很多年前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孩儿此次回来所办之事想必父亲也已知晓了。”
“你有什么事便去做吧,为父还有其他事务要去处理,你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下去便是。”
男人说完便转身离开,罗正的目光追着那道背影,犹如孩童时跟在那个男人身后一般,紧紧……紧紧……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挺拔的身影竟有了些许佝偻,那个男人也会老吗?那个山一样的男人!
“父亲!”他喊了一声。
那个男人停了下来,却并未转身。
“保重身体!”他缓缓说道。
男人似乎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后大踏步离开了城楼。
风声呼啸,城墙之下风沙飞扬,一片混沌,站在一旁的人如临深渊。
片刻之后,罗正转身上了塔楼,那是漠城的最高处,从那里可以看得更远,但脚下却只有沙海。
不久之后,一道灰影从天际划过,直接落到塔楼之上,罗正并没有吃惊,他回漠城的目的便是负责接待此人。
来人一身灰布麻衣,面带风尘,头发已经花白,左肩肩膀上挎着一个木箱,木箱侧面写着一个“药”字,看那装束打扮,到像一个江湖郎中,而奇怪的是他右手怀中还托着一个小孩。
罗正鞠了躬行了礼,便恭恭敬敬道:“法宗弟子罗正见过前辈!”
老人微微点头,随后打量了罗正一番。
罗正看了一眼老人怀中的孩童又问道:“前辈!这是?”
老人看了一眼怀里还在昏迷的小孩,说道:“这是老朽半路上遇到的一个孩子,昏迷已久,不过已无大碍,你便先替我照顾着吧。”
罗正笑了笑,从老人怀中接过孩童,又喊来士兵命其将小孩送入城主府好好照顾,随后笑道:“这是自然,有前辈在,活死人,肉白骨,解百毒,妙手回春,也不过信手拈来!”
老人看了罗正一眼道:“你到是会说话。”
罗正见老人面色淡然,便知他是淡泊名利之人,心中不由地生出钦佩之情,说道:“晚辈所说具是发自肺腑,前辈生性淡泊,却还当体解后辈们的仰慕之心才是。”
老人微微点头看向远方,那是沙暴肆虐的地方,片刻之后才道:“五十年前,老朽欠下贵宗宗主一个人情,如今才知道这个人情并不简单。”
罗正脸色微微一变,却道:“不知前辈所指何事,那时晚辈还未出生。”
老人微微叹息一声:“你不知也罢,无论贵宗在谋划何事,只望不要连累了西域亿万百姓才是。”
罗正听到此话心中便是一凛,却故作镇定说:“前辈说笑了,守护西域亿万百姓正是法宗职责所在!”
“既然如此,你便带路吧!”
“有劳前辈!”
两团光影从塔楼电射而出,直直没入沙暴之中,如飞鸟如林,鱼翔浅底,城楼上的士兵虽知罗正身份,见此情景却也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