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到浅浅的草丛里,草叶在他的身旁舞动,仿佛温柔的手掌抚过他的身体,一时间往日种种便浮上心头.
如今他虽然有了师父,但是毕竟是长辈,不似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那般无拘无束,以前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到处都是乐趣,往往会因为捡到一个不起眼的东西换来些吃食就会高兴好几天,也会为逗乐小安而觉得快乐,又或是做了什么事情被拉尔斯夸了一句便感到兴奋。
似乎生活越简单,快乐来的便越容易,生活越艰苦,快乐的起点便越低。
树林里很安静,没有蚊虫也没有野兽,显得有些诡异,艾利法想起陈老鬼的话,要好好活着,活的快活,才对得起从小一起长得的兄妹。
他强自打起精神,又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他发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喝水,嘴里也干的厉害,便往湖边走去。
艾利法所在的地方离湖边并不远,这是营地选址时候便已经考虑好了的,他刚没走几步便听到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不像是这绿洲中原有的声音,他在这片林子里待了这么久也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艾利法心中有些奇怪,他年纪毕竟还小,心中颇为好奇,于是便寻着声音走了过去,他越靠近声音处心中越是吃惊,那声音似乎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听上去好像是一首曲子,节奏舒缓,波澜不惊,却令人陶醉。
他在林中辗转绕了好几个圈,林子的尽头,艾利法的眼前豁然开朗,他看到了一幅宛如仙境般的画面,夕阳正照在他的脸上,也落进了湖水,在湖面上拉出长长的红色光晕,湖面水波荡漾,如花开一般温柔。
在湖岸边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小女孩正坐在一个石头上,石头下放着一双小巧的鞋,女孩小巧的脚丫在清澈的湖水中随意摆动,如游鱼戏水,她手中捏着一把紫色长箫,便那般轻轻搭在唇边,胸口一起一伏,指尖一起一落,悠扬的旋律便自从中传来。
艾利法看的呆住了,他过去偶尔见过有江湖卖艺的人弹琴吹曲,但声音却没有这般动听,特别是箫声配上此时此景简直天衣无缝,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他不由自主便靠在旁边一棵树上望着女孩,静静聆听,此情此景,如梦如痴。
仿佛是梦境,那般动人的声音,那般朦胧的美,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舒缓的节奏突然变得大起大落,艾利法看到湖面上风声渐渐变大,水浪也开始翻涌起来。
片刻之后,忽的远处掀起了滔天巨浪,汹涌澎湃,转眼即至,迎面扑来,艾利法大惊失色,连忙双手护头抱作一团,却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于是他便就势扑倒在地,等着巨浪来袭。
可是半晌之后,艾利法竟没有丝毫巨浪打在身上的感觉,他又等了片刻却发现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湖面上风平浪静,丝毫没有刚刚那些风浪的影子。
他正有些纳闷,却突然听到噗嗤一声,随后便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艾利法往声音方向看去,却见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子正看着他,而且此时此刻女孩正自笑的欢快。
艾利法脸上微微发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讷讷的问道:“你……你笑什么?”
女孩见他问话,便立刻止住了笑声,板起小脸道:“大胆小贼,竟敢偷看本姑娘……”
女孩顿了一下,一双灵动的眼睛往旁边瞄了一眼又立刻道:“竟敢偷看本姑娘洗脚!哼!”
艾利法见女孩皱着鼻子颇为生气的样子,不由地便傻了,偷看洗脚……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了半天才道:“姑娘!看你洗脚也犯法吗?再说我刚刚只是路过不小心看到了,也不能叫偷看呀!”
艾利法年纪虽然小,但也不是傻子,看洗脚他承认,可前面那个偷字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更何况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在此洗脚,哪还有不让人看的道理,还一边洗脚一边奏乐,即便是想不让别人看都难。
艾利法这样想着,可女孩却煞有其事地说道:“看洗脚当然犯法了!”
艾利法立刻反问:“这怎么便犯法了啊……”
女孩哼了一声嘟起嘴道:“你们西域人真野蛮,在中原,女孩子的脚是不许别人看的。”
艾利法心道可这里明明就是西域,他刚想反驳,却看到女孩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他心里不由地微微动了一下,心中便是一软,不再反驳,却只是问道:“那如果看了的话会怎么样?”
女孩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微微一愣,小脸上却是微微红了起来,只见她哼了一声道:“看了的话就得挨打!”
“啊……”
艾利法心中叫苦,这看了脚就要挨打是什么道理,中原人活着可真苦,哪天低头走路一个不小心看到了别人的脚就得挨揍。
他不知道中原人都是穿鞋子的,不像西域人很多时候都不穿鞋子,但是他嘴上却说道:“那……那你打我好了。”
女孩见了艾利法很是正经的样子不由地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边把玩着手中长箫一边道:“那你过来。”
“哦……”
艾利法答应了一声,却没想到女孩会这么干脆,他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话已经说出口,总不能反悔,只好硬的头皮去挨打了。
越是走到近处,艾利法越觉得女孩生得好看,她有着灵动的眼,小巧的鼻,温婉的唇,她笑的时候如美丽的花开,皱眉的时候似水波的流转,眨眼的时候像星辰的闪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总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奇异力量。
艾利法走到女孩的面前,突然有些紧张,他与那双明眸对视一眼便不敢再看,低下头去。
“哎呦!”
“哈哈哈哈……”
他刚低下头便感觉得头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孩下手这么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冷不防被敲了一记便忍不住叫了出来。
女孩却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双手抱头,只觉得这是天下间最好玩的事了,她手中长箫又作势要打。
艾利法见她又要动手,急忙后退一步问道:“你要打多少下?”
女孩的长箫在手中打了个转笑道:“一百下!”
“啊……”艾利法不由惊呼了一声,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答应的。
女孩见状脸上笑意更浓,她眼珠滴溜溜一转便道:“算啦,本姑娘心情好就先放过你,剩下那九十九下,等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来打你。”
“这样……那……那好吧!”艾利法嘴上答应着,不过心里却道:“以后你要是有本事能找得到我便尽管打我吧,不过想来你总不会千里迢迢从中原跑到西域来只为打我解气吧。”他想到这里心下微微得意,却又不知怎么的有些失落。
女孩哪里知道这一句话便引来了艾利法这么多心思,只是开口问道:“小贼,你说本姑娘吹的曲子好听吗?”
艾利法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他立刻反驳道:“我不是小贼!”
女孩却不紧不慢地说:“你偷看本姑娘洗脚,既然是偷看那就是小贼,色胆包天的小贼,哼!师父告诉我说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尤其要提防那些好色之徒。”
她说完还用手中的长箫指着艾利法,艾利法被她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明明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总是一副大人模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艾利法知道自己辩不过她,索性放弃抵抗,只说道:“我有名字,我叫艾利法!”
“嗯?噗……这是什么名字!我叫紫……箫……好听吗?”
艾利法看着那张俏皮可爱的脸只觉得美不胜收,心头却已经是有些晕眩,只低声道:“紫……箫……好听!”
女孩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艾利法有些好奇,中原人到这西域大漠中的绿洲来干嘛,于是便问道:“你不是中原人吗,你来西域做什么?”
女孩微微愣了一下道:“中原人不可以来西域吗,我在中原待得腻了,便来西域转转!”
艾利法见她说得轻松,心中却着实佩服,他从师父陈老鬼那里得知,中原与西域相隔万里,这其中的路途有千辛万苦自不必说,这紫箫姑娘性子到是坚韧。
他哪里知道紫箫乃中原修真大派南湖清音岛的弟子,从中原到西域万里路途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一段琴声,紫箫站起身说:“我师兄在叫我了,小贼!后会有期啦!”
艾利法张了张嘴,却见紫箫手中长箫一闪,竟带着她化成了一道紫光,转瞬没入林中。
速度之快竟令艾利法反应不及,半晌之后,他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后……会……有……期……”这四个字从他口中缓缓道来,面前却只留下空荡荡的石头。
他心中怅然若失,便也学着紫箫之前的样子,脱下鞋把双脚沉浸在清澈的湖水中。
湖水清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那种感觉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