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到黄昏,一刻不停地急行。
终于,在日落前,沈烈赶回了即墨镇。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匆忙赶路。
但心中有股声音不断提醒他,若不这样,他必将后悔一生。
不知是天赋异禀,或是七罪诀、甚至是先天刀魄所带来的改变。
无论如何,沈烈最终还是决定遵循内心深处的直觉。
他走在即墨镇的街道之中,却发现镇上安宁如昔,没有丝毫异状。
甚至许多路人认出他是少年大比的冠军,而向他问好示意,或是带着几分艳羡崇拜之色。
“是我多心了吗?”
但他心中不安,只有越发浓烈,没有丝毫减弱。
在他陷入深思的同时,不知不觉,他的步伐朝天青学院的方向前去。
刚从前方街口转角踏出一步,心不在焉的他,眼眸中映着的那道熟悉倩影,将他拉回现实之中。
从天青学院大门口走出的,是嘉月。
“看来飞沙帮与嘉月都没有发生意外,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烈才刚松一口气,一边暗骂自己疑心暗生鬼,一边向前欲与嘉月打招呼的同时,他的脚步却骤然停顿。
然后,沈烈非但没有与嘉月招呼,反而悄悄藏入巷弄死角之中。
只因沈烈看到嘉月并非独自走出,她的旁边还有两人。
一男一女,身着天青学院制服,应是嘉月的同学。
似乎并无特殊之处,嘉月纵然清冷,但在学院中有几名熟识友人也不奇怪。
沈烈却在第一时间,就感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一男一女伴随在嘉月左右,身材样貌都没有特别出众之处。
不过仅只一眼,目力敏锐的沈烈已可确认那男子的身分。
陈水!
先前曾在即墨街道旁威胁他不得与嘉月有所往来的陈水。
事隔数月,沈烈几乎都要遗忘这号人物,但此时此刻,他竟与嘉月走在一起。
“肯定事有蹊跷。”
沈烈确定自己没有被陈水发现,因此他决定蹑在三人后方,悄悄跟上。
容颜绝美的嘉月,时常引起路人侧目,不过她脸上神情也如往常般的清冷。
陈水与那女子有说有笑,虽然嘉月没有说话,却始终待在两人身旁,看似交情甚笃。
三人走在街道上,虽然嘉月很是显眼,但也没有太过异常之处。
只有沈烈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唯有熟悉嘉月的他,才感觉得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在陈水两人伴随下,嘉月似乎很正常地行走着。
然而,她的眼神,始终没有丝毫波动。
平时的嘉月,虽然面无表情,冷如冰雪,只有沈烈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嘉月其实并非冷淡,而是脸部表情并不丰富。但她的眼神却是例外。
纵使脸部毫无表情,沈烈只要观察她的眼神,多半就可以猜到她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方才,虽只远远一瞥,沈烈已发现到嘉月的不对劲。
她的眼神古井无波,一点变化也无,彷佛像是睡着似的。
沈烈心头一震,他隐隐觉得,这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嘉月在陈水两人的陪同下,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远,竟已出了即墨镇外。
沈烈也没有跟丢,而是紧蹑在后。
陈水与那女子的修为都不超过灵始境,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下,自然无法发觉尾随其后的沈烈。
这一路上,在沈烈悄悄地观察下发现,嘉月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陈水与那女子原本看似有说有笑,走到荒凉无人的镇郊后,两人也停止了表面的伪装。
“呼,总算是顺利从镇上走了出来,老实说,我刚才流了不少冷汗呢。”那女子像是松了口气地道。
“别多话,咱们尽力完成少主指示即可。”
女子笑道:“哎呀,何必如此一板一眼,你看这四下无人,轻松点又何妨,话说回来,少主竟令我们把嘉月同学带到这荒郊野岭来,嘻嘻,想不到少主看似温文儒雅,实际上却是这种衣冠……”
陈水冷喝道:“你别瞎说,少主行事,岂是你我能够猜度,少主之能,你我皆亲眼目睹,你可是忘了?”
女子脸上也浮现几分惧意,强笑道:“我方才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可别跟少主提及。”
陈水哼了一声,再不打话。
一时之间,四周再无人声,彻底寂静下来。
“少主?难道会是他?”
沈烈已经可以肯定,这刻嘉月确实身不由己,受制于人。
陈水两人显然听令于那少主之命。
只不过,以嘉月灵醒境的修为,就连沈烈自己也未必有十足把握能够取胜,她为何会被陈水两人制住,这倒是难解之谜。
一时之间,沈烈也不忙于制服两人,以免打草惊蛇,让幕后少主得以脱身。
“谁欲对嘉月不利,都必须付出代价。”沈烈目中精芒一闪而逝。
只见陈水二人对这荒野地域似乎很是熟悉,毫无迟疑地步入深山之中。
山路陡峭,嘉月竟不用两人扶持,也可轻松翻越,身法的轻盈程度甚至还在陈水与那女子之上。
只是,倘若仔细观之,她眼神之中的呆滞,也已瞒不了人。
走了大半夜,三人走到一处峭壁之侧。
峭壁往上看去,竟是一处很是宽敞的悬崖。
沈烈潜伏于后方,而看着前方三人攀爬而上。
嘉月虽不成问题,不过那女子倒要陈水相助,才得以顺利攀上悬崖。
但闻悬崖内,一把温文儒雅的声音响起。
“辛苦两位了。”
陈水两人似是受宠若惊,连忙表达其忠诚。
“陈水、陈盈愿为少主效死,在所不惜。”
那少主忽地笑了,很是动人的温柔笑容。
“我真是太感动了,那,就请两位去死吧。”
少主柔声说道,彷佛在哄着最心爱的情人入睡一般。
“噗哧!”
一把短剑刺入了陈盈心口,但见她的身躯慢慢软倒在地,神情毫无痛苦。
此剑之快,可见一斑。
或许,也因为陈盈从未想过,少主竟会亲手取她性命。
“少…少主,为…为何……”看到自己同伴顷刻身死,陈水吓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少主轻叹一口气,道:“你们不是说,愿为我而死吗?除了嘉月同学之外,阵法若要顺利运行,恰好还需要两条人命作引子,况且你们二人强行掳走嘉月同学,图谋不轨,我这也是替天行道啊。”
陈水瞪大了眼,想不到他竟早怀杀人灭口之心,而且还欲将嘉月的失踪,嫁祸于他们二人身上。
“陈…陈英朗,你不得好死,啊——”
随着刀刃刺入肉体的残酷声音,陈水临死前的凄厉叫喊,嘎然中止于半空之中。
那幕后指使者,陈水与陈盈所称之少主,竟是陈英朗!
两条鲜活的性命,就这样轻易消逝在他的手中。
藏于树后的沈烈,心中也不禁浮现一股寒意。
陈英朗顷刻间杀了两名忠心耿耿的手下,他脸上的笑容却依然动人。
杀人对他而言,似乎如抚琴品茗般地优雅。
“还不出来吗,我的好友?”陈英朗站在悬崖之上,仰首向空,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