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福建的三都岛,之前,在接受专业训练的时候,李黎就听说过。它位于福建的东部,是沿海最佳的避风港之一。入口小,内径大,易守难攻。港内的水深令人叹服。当年,台湾的一艘商船路经此处,获息台风将至,申请进入该港迴避。在这持殊的海岛上,几乎不见飞机从上空掠过。大陆解放不久,一名台湾军官(后任我航校教练)驾机投奔,被迫降落在该港的海滩上。
所谓迫降,是因当时军港正值午休,一战舰上值班的枪炮班长,见港内上空有驾标有国民党党微的飞机在盘旋,情急之中,没有注意到机上置晃的白旗,误以为对方侦探或偷袭,来不及上报,就当机立断,开炮击机,致使其在有於泥的海滩上迫降。
岛内面积不大,环境有限,外地人到此经商的寥若晨星。所以当地老百姓的经济条件总体并不富裕,局部家庭,还不及内陆。他们有的靠打渔为生,有时则利用海的优势,在海上养置带皮和籽菜。少数人以种地为主。还有些头脑灵活,善于交际的青年,因为搞好了军民关系,生活过得倒是有滋有味。
不知是张洪的引荐,还是李黎的缘分,他被分配到该岛的勤务中队,安排在警卫班站岗值勤。
凭借李黎现今掌握的文化知识,通过士官的考试,应该没有问题。但他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孤掌难鸣。只有和拍,才有声响。如果不多渠道的行进,自己就得不到别人的首肯,以前的努力,必然白费心机。他坚信,梅花香自苦寒来。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注定没有好结果。为了避免这种糟糕的境地,刚开始工作,李黎就一丝不苟,全心全意地投入。为了表现自己,他还坚持室内外的清洁卫生,并抽闲到伙房去做下手,帮忙捡菜。即便严寒的隆冬,都没退却。有时,他不惜自己的颜面,顶住背后别人对他的议论,见机为中队领导做些私事。总之,哪里有事做,哪里就有李黎忙碌的身影。由此,他给大伙留下了肯吃苦、不怕累、老实憨厚的印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黎的表现,跃入了领导的视线,迎得了赞扬。下一步该怎么走?
面对面地接触领导,怎么接触?如果时机不成熟,冒然倾诉,弄不好适得其反。守株待兔,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一时间,李黎却又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也只好这样。
警卫班的班长是名超期服役的士兵。上士军衔。他为人处世善于见风使舵、左右逢愿。同样来自农村,家境不见好,想通过当兵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争取美好的人生。但理想辉煌,现实残酷。他原有的士官梦,被无情的现实击败得支离破碎。只不过,他没有气馁,而是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充实自己的文化水平,在有限的时间里,自学完高中课程。准备当年,也是他在部队里尽义务的最后一年,报考军官院校。
班长的工作很出色,业务水平在同行中,技术过硬,算是姣姣者。对此,上级很满意。加之,他待人接物也不错。这也是中队领导把他从艇上调回警卫班任班长的重要因素。
表现好,工作出色,总是令人喜悦。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虚度光阴,领导省心。李黎做到了这点。
刚下岗的李黎,轻盈快乐地回到寝室。班长正埋头看书,室内无旁人,“班长好!”
“换岗啦!“
“换了。“李黎走到自己的床铺边放帽子,“班长,您真用功!“
“哪里,”班长放下了手中的笔,移开看书的视线。见李黎正欲外出,“不过来坐会儿?”
求之不得,李黎心悦。
“听你同老乡谈话的口音,四川的吧!”
“班长,你真行!”李黎竖起拇指。
班长没有正面回复,而是谈了自己的感受。“我来警卫班这么长时间,发现你与别的同志不一样。外出时间少,也不见你与当地女孩嘻嘻哈哈。倒是对书籍感兴趣。”
“嘿!”说到心坎上,李黎会心一笑,并不失时机的把话题引向深入,“班长,恕我冒昧:你是在为报考军校做准备吧!”
“不错。”班长没有想到平常不大说话,只埋头做事的李黎会来这么一处,他笑了,“做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是不知到时能否实现。“
“滴水穿石。你这么用功,还担心什么?”
“小李啊!”班长换了种口气,显得低沉。“你有所不知。在这之前,我受到过命运的捉弄……”
“这……“没想到正常的一句恭维,会触及对方不愉快的往事,李黎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脸上不由升起了红晕。
姜还是老的辣。
“你对这里的生活和工作,习惯了没?”
李黎自然能够应付。人,容易受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初来乍到,不适应,情理之中。记得刚到那会儿,心理确实出现了反差——简朴的住房(队部营房是用石蹲砌的),破旧的艇船(正在保养,敲补以后,还未上彩漆)以及狭窄的伙房,同训练团的设施相比,大相径庭。只不过这种反差,几天之后,就被现实生活给抹平了。
每天上班四个小时,四菜一汤的伙食。平常没事,自由安排。聊天、上街、爬山,游寺庙,漫步海滩看浪花,顺便。比训练团的生活,过得轻松。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不适应,才怪。
(二)
言来言去,你一句,我一句,二人谈得挺投机,功夫不大,就走完了从陌生到熟悉的距离。“你当兵有啥打算?”班长提醒说,“比如入党、转志、考学什么的。”
“这个……”
世间的事,就这样古怪:求吧!难以求着;不求吧!得来又容易。之前,李黎挖空心思,总想倾诉——对军营的热爰。可到了该表白的时候,却又显得优柔寡断。这也难怪,同班长首次交谈,就触及心扉,难免受宠若惊。瞬间组织语言结构,确为不易。见其窘态,班长把话题引向了自己。
“我的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我入伍时,档案里填写的却是高中。与实际水平不相符。不过现在呢!名副其实,问心无愧了。”
“哟,班长不简单嘛!”李黎由衷的敬佩,“函授还是自学?”
“后者。”班长没用自学一词。
“了不起!”李黎再次地竖起了拇指。以前听说过自学的张海迪,除此之外,便没再听说其他人靠自学成材的。原以为只有像张海迪那样身体带残的人,才有自学的天赋,没想到眼前的班长也加入此列。真是天外天,楼外楼!让人叹为观止。
作为健康之人,靠什么坚持自学的呢?班长没有在李黎面前卖关子。他吸了吸烟,忆起尘封的往事……
人,有梦就去追逐,有爱就有欢乐。班长靠的就是信念。知识这种东西,欲将其拥有,主要在于自己的努力。
青草嫩,花儿艳,呈现在阳光明媚的春天,令人赏心悦目。可谁知,孕育它们的是严酷的隆冬,寒冷的冰雪。花草是大自然的产物,而人,生活在大自然中,又何尝不是呢?美丽的光环,跃眼夺目。可谁又能看见光环背后的苦累和辛酸。
班长说,不是每一株小草都那么鲜嫩,不是每一朵玫瑰都那么妩媚。人也一样,不是每一份付出都有收获。自身努力固然重要,但天时、地利、人和,真的不可缺。
当兵尽义务,义务期满,卷包回乡。终点回到起点,乡亲如何看?而对于自已来说,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班长告诉李黎,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他结合自己的实际,立志报考士官校。可后来,这个梦想被无情的现实化为灰烬——没有报考名额。突如其来的打击,可谓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究竟是什么原因?仅仅是没有报考名额吗?真是一言难尽不好说。反正,事实胜于雄辩,我失败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妥协,相信自己,只要继续努力,在部队这片广阔的空间里,定有其栖身之处。于是就把目标锁定在报考军队院校上,从而走上了自学的这条路。成败在此一举。因为,这是他尽义务的最后期限,背水一战,势在必行。
班长的一言难尽,里面蕴藏着什么?李黎想请教,却念及对方言出此句,瞬间又迴避,说明不便讲,或许这就是常说的点到为止。若打破沙锅问到底,势必厚颜无耻不知趣。再说,开饭的时间又到了。
(三)
无星伴月,夜色朦胧。凌晨时分,军港静悄悄,海浪把艇船轻轻摇。浮萍无声随水漂,内心呼唤,港湾出现,期盼最终的居留。码头灯光显本色,尽兴挥洒能量。
李黎背着枪套,来回踱步在岗厅的附近,身影鞍前马后,寸步不离。寂静夜,任思绪飞扬。恰似脱疆野马,驰骋天涯。只要不高歌,喜怒哀乐无人问。自由空间享自由,主宰思维全随意。
此刻正站岗值勤的李黎,相思的不是红粉佳人,而是想着前不久寄往南京昆仑书店购买复习资料的事。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不是说款到就办理邮寄吗?难道接兵连的张洪,骗我不成?如果这样,军人,岂有诚信可言?应该不会。或许自己太心急,多虑了。他面对大海,自言自语地说,“但愿吧!等了那么久,再等又何妨?”
心事放下,不再思量人轻松,犹如雨后彩虹见晴空。收回远眺的目光,环顾码头动向,没忘自己值勤站岗。
岸上的花园丛中,有一黑影在晃动。李黎豁地毛骨悚然,全部思想,高度集中,绷紧了所有神经……山村老家,有“鬼”的传说,莫非在这碰上?即而又否认了这点。不是说“鬼“怕铁吗?军用码头,哪一艘艇船不是用钢铁制造?它们产生的磁场,足以使其望而却步、魂飞魄散。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他再次定睛望去,见那黑影正在一簇草木旁伸缩,像在寻找什么。
李黎揣着满腹疑惑,慢慢向那黑影靠近……没想到黑影竟直起身,阔步向他迎面而来……此刻,李黎悸动的心稍微平静。至少断定那是人。不等他发话盘问,对方就开口打招呼,“嗨!”男腔女调,这熟悉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当地老百姓小周。他常用这种令人肉麻的腔调。
“干嘛?”李黎明知故问,态度严肃。
“不干嘛。“小周是个见面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三轮车司机,平时载人拉客为生,但从来不收港内当兵人的车费(五毛钱)。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掏烟递上,并为李黎点火冒燃:,“今晚是你值班?”
烟搭桥,酒引路。李黎吸了口烟,态度缓和了些。
人活于世间,首先求其自身的温泡,尔后论及发展。于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便应运而生。贪婪也由此形成。窃取艇船上的柴油,明知违规,却依然有人冒险。只因抵不住金钱的诱惑。福建一轮机兵。就因盗油被送上军事法庭,判刑两年半。
义务兵,每月领津贴,数额有限。这对于即将退出现役的士兵来说,似是一条有形的经济束缚,拴住了自由飞翔的趐膀。为了挣脱束缚,展趐飞翔,有的便利用手中的便利,与驻地老百姓里应外合,盗窃艇船上的柴油,牟取私利,以充实自己的零用。
码头的岸边,是提走柴油的必经之路。警卫班的岗厅,设在此处。站岗人员的职责之一,就是看守营区内的军用物质,防止被盗。只要岗哨认真履行职责,艇船上的柴油不会流失给地方。至少在军港内是这样。
事实上,他们却奉行“做得架桥的神,做不得拆桥的人”。在不被为难的前提下,基本都采用睁只眼、闭只眼的办法应对。这也倒是,都是当兵的,何必摆架子。再说,别人的今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明天。做事留条线,日后好相见。别看李黎平时对工作热情、认真,在对待这个问题上,态度跟大伙一样,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今晚有机会?“
“没有机会,就不能来玩吗?”嘻皮笑脸的小周,显然已深深地陷入了窃油的旋涡。竟然忘了这是深夜,而且是军用码头,不是他一个老百姓随便玩的地方。
“你以为呢?”李黎笑着反问。
“听你口音,四川的吧?”小周明知理屈,没有回答李黎的反问。而是近一步的套近乎。
“别人说你是个万事通,看来不假。耳朵比老鼠还灵。“
“不灵不通,咋找钱呢?人活着,是要吃饭的。一日三餐,两餐离不了吧!“
“头脑灵动,不少钱用。你属于这类人。”
(四)
相互交流,增加了解,能促进感情。小周深知此理。“当兵能学到好多东西。“他找了个对方应该感兴趣的话题。
“你说得没错“,李黎想到自己入伍以来所经历的诸多人和事,“特别是来自山村的士兵,更有深的体会。”
“你觉得当兵怎样?“
“你跟当兵的关系走得近,难道还不了解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又不是当兵的。不过,我接触过的事,确实不比你少。对部队的了解固然没你多,却也略知一二。据我所知,当兵的对当兵……”小周没再说下去,“你下到艇船以后,自然会有自己的感受。毕竟每个人的家庭环境有差别,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一样。”'
“你懂得多,但是你很狡滑。”
“人嘛!都希望自己有个好的人生,只不过追求的方式不同而已。对我们来说,能多挣点钱,让日子过得称心点。而你们呢!则希望弄张党票,转个志什么的。当然,能提干就更不错了。不瞒你说,我的弟弟也在当兵,就在你们那地方。”
“是么?”李黎半信半疑。
“骗你干啥?不过……唉!”小周摇摇头,神态中充满了无奈。
“咋又叹气了呢?”李黎感到好奇。
“你现在还是新兵,好多事都不懂,也无法弄懂。和平年代,上下级关系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你所处的这个单位,啥情况,我无可奉告。以后你会明白的。”
小周的弟弟职高毕业后,应征入伍。没考上军校,打算通过关系——转志,希望家里做经济后盾。小周是长子,扛起了这重担。然而,近些日弟弟情绪低落,信中透露,义务期满,多半会退伍返乡。
往后几日,李黎总寻思——小周有没有那个服兵役的弟弟?如果有,其弟所受的委屈是真还是假?想必是属实的。因为他那句“无可奉告”正好印证班长的“一言难尽”。
李黎见到书店寄来的复习资料,原本会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可如今,耳闻目睹诸多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隐约地觉得收到一堆已毫无用处的废纸。幸许同时收到邱远行的来信,心情才不至于那么糟糕。
邱远行在信中说,今年他准备参加高考,而且信心十足,也有胜算的把握。他真诚地希望李黎不要忘记在训练团的承诺,切莫因环境的改变而松懈了自己的斗志。做事都要有恒心。考学,更应如此。不然,前功尽弃,白费心机。
有了邱远行的消息,李黎总算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邱运行很快复信:每个人的命运不是千篇一律。班长的情况,只能做参考。因为彼此接触的时间不长。人要脸面,是常理。当初他或许进了考场?未被录敢,也有可能。只是不好言明罢了。至于老百姓的话,更应慎重。因为当时谈话的地点以及对方谈话的动机,都是值得斟酌的。总之,不可轻信。
针对目前的情况,他建议李黎去拜访一下有关的领导,探个究竟。如果情形属实,那得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伤心至极,浪费感情。
(五)
李黎思前想后,决定采纳邱远行的建议。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何况这种还关系到自己前程的事,更是宜早不宜迟。
家属楼就在港口,离队部不远。为避人耳目,李黎专程上街,购买些烟酒水果等,以作见面礼。尽管营区内也有摊点。傍晚时分,他敲响了中队长的家门。
“请问,中队长在家吗?”
“他在家。进来坐!”开门的是中队长的妻子。她虽不认识李黎,但能肯定,来者一定是丈夫的手下。
这是两室一厅的住房,没有搞现代装饰,朴素,干净,给人清爽、舒适的感觉。客厅左侧的组合柜上,放着一台小型的彩电,此刻荧屏上正播放连续剧巜渴望》。茶几旁有张三人沙发,几张蹬子靠在墙角的饭桌旁。通过室内的灯光,晃眼可见阳台上,几盆花草,静无声息……
闻声而出的中队长,穿着绵拖鞋,热情地招呼李黎进屋就坐。“来就来呗!还破费干嘛?你们每个月的津贴,又不是很多。”
“应该的。“李黎谦虚道,“我从训练团下来,时间都这么久了,早就该来拜访中队长,今个儿才成行,确实失礼。就这点东西,聊表心意,还望中队长笑纳。”
“小李,你想哪儿去了。只要你工作干得好,有此心意就行,不必在乎那么多繁文缛节。”
作为独立单位的首脑,对这种登门拜访,司空见惯。无事不蹬三宝殿,上门来的士兵,纯聊闲谈的,几乎没有。
“小李,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此次登门,李黎是有思想准备的。每一个环节以及可能碰到的意外,事前他都预计过。比如进家属楼,碰见熟人怎么办?如果中队长家有客人怎么办?怎样表达自己的来意?等等。刚才嫂子来开的门,都在他的预料中。此刻,中队长单刀直入,也在他预料的范畴。
“其实也没什么,这会儿,不是我值班,借机过来坐坐,拜访一下中队长和嫂子。”
“是啊!难道一定要有事,才来吗?”嫂子一边沏茶一边说,“你也真是的。”
对于李黎,中队长还是熟悉的。警卫班就那么几个人,住中队部,吃中队食堂,虽不在一张桌上吃饭,两张饭桌,彼此也能天天见。
中队长虚寒问暖,李黎对答如流,并谈了自己的感受。每天只工作四个小时,挺轻松的。而且伙食也很好,比训练团强多了。
“听说我们再不久就要分配到艇上去,不知真还是假?”李黎问道,“不是说半年以后吗?“
“道听途说的吧!”中队长笑笑,“我和教导员都没说过什么半年之类的话。就算当初我们表了态,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然,大的方向是不会说更改就更改的。针对你提到的这个情况,也有根据。再过不久,支队的确要分一批只进行过集训的新兵到我们单位。你们有专业技术,自然就要调往艇上。莫非你有情绪,不乐意下艇吗?“
“不,不,一切听领导指挥。”李黎唯恐失言,慌忙表态。
“你的工作表现,我们即看在眼里,也听你们班长汇报过,干得挺好。是个好同志。“
“主要是中队长和教导员领导有方,班长带得好嘛!“李黎借机把话题引向班长。
“你们的班长,在我看来,是个有志气,有抱负,有理想的小伙子。入伍时,他的文化程度不高,通过自学,如今具备了高考的条件。不错!”
时机成熟,稍纵即失。李黎小心翼翼,字正腔圆,述说衷肠,生怕违背了意愿。“听班长说,原本他打算报考士官校的,怎么又考院校了?”
(六)
中队长凝望了李黎一眼,没有即刻作答。而是微微动身,端杯呷茶,然后慢慢的将其放回原处。这期间,他的脑海汹涌澎湃,思维犹如风轮,加速运转。因为身处其位,对这个提问,信口开河,断然不行。稍有不慎,打击士兵的积极性不说,领导的威望,将荡然无存。
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每年征收的士兵,农村籍,总是居多,文化程度高的,风毛麟角。为了不使技术过硬的拔尖人才从部队流失,军队开办了各大院校,以充实基层领导班子。同时,开办了中等专业士官学校,以留住技术人才。
鉴于报考士官学校的文化程度,条件放宽,套制竞争力增大。每年学校招收的学员,又极其有限。这就使得各单位不得不限制报考名额。当名额分配到各基层时,就只有那么一二个。如果专业不对口,完全就没有。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尽管美梦辉煌。
李黎的班长,当年报考士官时,支队分配的对口专业是报务,而他受训的却是航海。因此,中队领导,爱莫能助,只能表示遗憾。他告诉李黎,成就人生中的大事,的确讲究机缘。
李黎屏心静气,聆听对方的解说。当中队长嘎然而止,他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但没发言。室内的空气瞬间异常沉闷,似是隆冬积水,凝成冰块。电视嗽叭发出的声响,尽管细小如微,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嫂子回眸,也没问,咋啦?片刻的沉默,还是领导打破。
“你们的档案,我也看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小李,你也是来自农村吧!”
说话有声,听话听音。所谓察颜观色,才好表白。李黎此行的目的,就是期盼中队长这句话。
“中队长,如果我有报考士官校的愿望,不知中队能否成全呢?“
“有愿望,有追求,当然是好事。作为领导,岂有不成全之理。但是,这涉及到义务服役期限、工作表现、政治素质以及业务水平。前者,对于你来说,勿用置疑。而业务水平,可想而知。你毕竟还未上艇实际操作。就算业务水平过硬,还得取决于届时的专业是否对口。如果是航海,倒有希望。假如是另外的呢?就不好说了。”
李黎听在耳里,记在心头。纵有不悦,也只能深深暗藏。尽管悲伤,但也只能强颜欢笑。“这就是机缘吧!“
李黎的这一信息反馈,岂能逃过中队长的慧眼,只是不言明罢了。故而,他开导说,“命运,有人信奉得五体投地。我却以为,人,特别是军人,不应受命运的摆布,而应自己掌握。世间事,变幻莫测,难有定论。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就拿你们的班长来说,他当年如果被士官校录取,还会自学吗?更不会有今个儿的申请。人,就应该这样,不因一时的挫折,抱怨人生,而悔恨自己的不幸。面对现实,接受现实,吸取经验教训,开创新的未来,才是军人的气魄。”
曾在训练团编织的美梦,就这样面临着破灭,即而转眼成空。多少个日夜的博击,多少滴辛勤的汗水,就这样付水东流……
环境哟!人哟!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