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完全破碎的那一刻,陆晨看着门后满是浓雾的不明空间,脑子一片空白。
“这门应该很值钱吧......狼叔会不会现在就让我抵命......”他如此绝望地想。
等了好久,不见有人出来,陆晨只好硬着头皮从满地碎块中翻出自己的长剑和卷轴,胆战心惊地进了门。
奇怪的是,当他进了门之后,那些雾气竟然都消失不见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庭院,院子里有座假山,假山上有个洞,洞里不知装了什么机关,不停地向外冒水,而流出来的水注入到假山下的水池中,却怎么也涨不起池里的水位。
陆晨回过头想看一眼刚才呆的那个山洞,然而那里不知何时铺上了厚厚的雾气,什么也瞧不见。
他只好硬着头皮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除了那座假山和水池之外空无一物,四周错落有致的屋子也都紧闭房门,躲在长廊后面,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陆晨扫视了一圈,眨了眨眼,总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
于是他又仔细观察了一遍,这才发觉,这个院子竟然没有院门。
“这里边的人难道都是翻墙出去的?”他忍不住这么想。
然后就真的有人回答他了:“翻墙这种粗鲁的事情,只有你们这些侠武道的人才做的出来。”
陆晨被吓了一跳,连忙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说话的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从最开始就坐在那里,从来都没有动过。
这是一位长相极其美丽的女人,将这世间所有赞美的词汇用到她的身上都不为过,尤其是她的双眼,宛如一对用这世上最名贵的水晶雕琢出的稀世珍品,明亮、清澈得令人为之迷失。
然而,陆晨第一眼却没有去看她的容貌和双眼。
他看着她的手。
她只有一条手臂。
看着那被素色衣衫遮挡住的断臂处,陆晨只觉得很是惋惜和酸楚。
她一定有过一段极为惨痛的回忆。
“你似乎在替我伤心?”女人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一样,轻轻地问。
陆晨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女人淡淡的笑了,艳丽脱俗,好似一朵花开。
她说:“你想安慰我,但不知从何说起,是吗?”
陆晨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所措。
女人接着说:“我若是你,就不会想这些。”
然后,她抬起右手指着被长廊和房屋围住的那座假山:“出口在那里,把手放上去就是了。”
陆晨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弄坏了那扇门......”
“我知道。”
陆晨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该怎么赔偿你们?”
“你悟了本心没有?”
闻言,陆晨愣了一下,拿出那张空白卷轴看了看,摇头说:“上面没有图案,我没有悟到。”
女人丝毫不觉得意外,满脸微笑地宽慰他:“那等你悟了本心以后,再回来说赔偿的事情吧。”
陆晨苦笑:“他们说我寿元将尽,活不了太久了......我怕我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女人看着他,问:“你一定要赔?”
“一定!”陆晨眼神坚定,“我不想欠别人的。”
女人又笑了,笑容很神秘。
“那你就帮我做一件事吧,并不难,只是去找一个人,然后协助他做一些事情。你可愿意?”
陆晨重重地点头。
“那好,你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叫欧阳黎,你出去以后,向南走十天,在一个叫墨阳的地方,你会遇到他。”
“他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是个男的,二十来岁,长相嘛......”女人想了一下,笑着说,“很好看。”
对于这个形容,陆晨觉得有些无语,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遇到他?”
女人抬手撩了一下头发,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幽幽地说:“我学过几年棋谋,这点小事断然是不会算错的。”
然后她看着一脸茫然的陆晨,失声一笑:“我倒是忘记了你不懂这些。”
陆晨干笑了一下,问:“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吗?”
“当然。你找到他之后,最少要在他身边呆两年,这两年间,你可以远行,但不能走太远,”
“为什么是两年?”
“因为你只剩下两年的寿命。”
陆晨愣了愣,然后释然地笑了。
女人也跟着笑了,琉璃般干净明亮的眼眸里光华流转。
“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两年还笑得出来,你真是有趣。”
“他们说我寿元将尽,我还以为过不了几天我就要死,没想到还能活两年这么久......”陆晨笑得很开心,“你不觉得这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你跟你狼叔一样,都是怪人。”女人笑着说,“怪人的想法,我是不懂的,不过我算得出来,这两年如果你运气够好,或许能再多活几年。”
陆晨双眼一亮,连忙问:“真的吗?”
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反问:“我为何要骗你?”
陆晨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兴奋地说:“那实在是太好了!”
女人有些失神,在她眼中,这个满头灰白的少年身影,似乎跟某个她熟识的人重叠了起来。
可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摇摇头,女人回过神,自嘲地叹了口气。
末了,她说:“如果没别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陆晨重重地点头,弯身行了一礼,转身向着那座假山走去。
刚走两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停下来,扭过头扬起手里的空白卷轴。
“能帮我把它还给狼叔吗?”
独臂女人笑着,微微点头。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那卷轴自己飞了起来,轻轻地落到她身旁的椅子上。
这样的手段陆晨倒也见怪不怪,他留下了一个笑容,转过身将手贴到了假山上。
下一刻,他消失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坐在走廊上的独臂女人。
她还坐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很快,狼叔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站到她身后。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说:“你来了。”
“这年轻人怎么样?”他看着女人秀丽的背影,轻声问。
“很不错,只是他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他是陆迎风的儿子。”
女人扭过头,满脸诧异。
狼叔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想问,陆迎风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女人点头。
“你我都知道,他被十个天阶上位境界的高手追杀了一年后莫名失踪,而后七八年的时间,不论你怎么算,都算不出他的位置。”
“说重点。”女人有些急切。
“他躲在了齐国皇宫。”
“帝皇受天所佑,不可算......”女人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狼叔摇了摇头,说:“莫要自责,谁都想不到,他能在那些人的眼底下躲进皇宫里,而且还是齐国。”
女人看了看自己仅剩的右臂,惆怅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离开了皇宫,不知躲到了哪里,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母亲呢?”女人紧张地问。
狼叔看了看她,隔了一会,说:“你很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女人的表情有些奇怪,“毕竟我曾为他断了一只手。”
“孩子的母亲不知道是谁,我本想用天心玉门看透那孩子的记忆,却不料那孩子从来都没见过她。”
女人沉默了。
狼叔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拍她的肩膀,犹豫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下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我所知道的,都是他写信告诉我的,那封信,你要看吗?”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狼叔看着那只晶莹如玉,却满是细小伤疤的手掌,皱了皱眉,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信封,放到了她的手里。
女人看着白色的信封,手有些发抖。
她没有立即去看,只是对狼叔说:“师兄,我想出去走走。”
狼叔看着她黯然失色的神情,狠着心摇头说:“不行,你的伤尚未痊愈,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
他叹了口气。
“更何况,他不一定会愿意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