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汐国,洛阳城郊外的禁军大营内,狼烟四起,战旗高挂。十万身披铠甲的将士在此列阵等候,位居众军士之前的自然是奉命统帅东都所有禁军的骠骑将军——杨浮生。
此刻他身披龙璋虎牙的铁青战甲,头戴红缨盔,腰间那柄从不入鞘的雁翎刀在午时烈日下折射出明晃晃的寒光。一双似林间斑斓猛兽的黄金瞳扫视过全场,众人顿觉面上如刀锋刮过,如此带有压迫感的锐利目光令人不敢直视。
待到一辆八乘的明黄马车驶入禁军校场时,众将士的情绪立刻像是被点燃,齐齐收身跪拜:“恭迎圣上御驾亲临,吾皇万岁!”
虽然将士中大部分人并没见过这位继位不满一年的新君,但就其登基后抄斩宁氏一族、大兴水利、减免赋税等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就能看出这位天子是何等魄力。
自那马车中走下之人,自行走上万人列阵的高台前。形象清矍的身影引得无数目光追随,今日这位天子一袭青色猎装,足登齐云纹靴,并未披盔带甲,却衬得原本清秀面容多了几分杀伐之气。只是雪白发丝看起来与年轻的面孔有着极度的不相称。
段青彦自上威严俯视台下众将士,十万禁军批灰带甲、战马嘶鸣的场面当真是气势恢弘无可比拟。抬手示意众将平身,运足三成气力朗声道:“北沧蛮夷屡次进犯我景汐边界,该当如何?!”
“杀!杀!杀!”十万人声汇集成一片浩荡惊雷,震耳欲聋般直冲云霄。在场的众将士不少参与过七年前的两国边境之战,对那场烽火厮杀记忆犹新。战争的仇恨只能由一种方式去平息,那就是:以战止战!
“今日朕便意欲挥师北上,踏过上河直捣蛮夷腹地西京。诸将可愿随朕一道踏平敌国,扬我景汐国威?!”话锋一转,段青彦的声音也不由提高几分。
“誓死追随吾王,万死不辞!”
浩浩荡荡的景汐大军,即刻便开拔行军,在他们天子御驾亲征的统帅之下,开赴战火纷飞的燕关岭。
北沧泰祥二十九年,初冬,邻国景汐挥师北上十万大军压境,北沧王楚释天加封和硕王郡主为万宁公主,向景汐天子提出和亲,景汐天子甚悦,遂帅大军前往燕关岭迎亲。
唐秀秀将楚煜从宫中御史台带回的帝事本纪看了又看,樱唇微抿绽出开心的弧度。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那么她之前答应韩雪晴的打消这门婚事便可以顺利兑现。
只是在看到秉笔直书的史官对段青彦接纳和亲的态度上颇有微词,“甚悦”,只能说明段青彦对这场和亲很是期待,想到原本与她结下娃娃亲的非凡少年即将另娶他人,唐秀秀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
“没想到雪晴这丫头倒是肯听你的劝,如今和硕王府上下可是都把你当做在世恩人。”屏退谋士奚容后,同样身处书房议事的楚煜不禁打趣起沉思不言的唐秀秀。
相比起前几日要死要活的架势,韩雪晴对待和亲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变之大简直让楚煜感到不可思议。只是韩雪晴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出嫁那日希望六哥楚煜可以为她千里送亲。
“郡主不过是孩子心性,前几日师伯将景汐天子的画像拿来给她看了之后,小丫头可是害羞得几天都没睡好。”唐秀秀压下心中思绪万千,走到书案前为自己斟酒,用红泥小炉温热后的般若酒越发醇香凌冽。
楚煜闻言蹙眉,他知道段青彦外在的确堪称一表人才,那股天生的儒雅风流是常年浪迹江湖的他所难以拥有的。“那你呢?丰神俊朗的景汐天子是否也足以虏获夫人的芳心?”
“肤浅!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还要靠外表来证明自己。”唐秀秀嗔怪着戳了戳楚煜的脑门。这个小心眼的式神,天天都在瞎琢磨什么。
楚煜乖觉认错:“夫人教训的是。”却还是凑到唐秀秀身前,不依不挠追问:“那你觉得究竟是为夫出类拔萃,还是那位景汐天子?”话题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证明:在唐秀秀心目中他和段青彦到底谁才是她的唯一。
被楚煜平白无故的傻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唐秀秀,起身去内室取来一面菱花铜小镜,在楚煜眼前举起。“看见没,镜子中的人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此话当真?”楚煜接过镜子看了又看,仍旧有些不自信。
唐秀秀做对天发誓状,要是在她和韩雪晴的大计之前被楚煜看出点什么端倪,那么她就直接可以自裁谢罪。语气间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千真万确,要是有半点虚假,就罚我被老天爷拔舌。”
“我相信。”楚煜被唐秀秀一句话感动得飘飘然,忽而低头在她樱唇轻啄一记偷香。
“大白天的你注意点行不!”推开嘟着嘴凑上来的某只式神,唐秀秀满脸黑线的望向书房大敞的窗子,以免有来往的侍从看到这室内春光。
楚煜却是再接再厉,将脸皮厚有佳人吃的精神贯彻到底,凑近唐秀秀耳畔轻咬一记:“为夫都有你了,还要那些矫饰做什么?”
被湿热唇齿触碰到耳垂的唐秀秀霎时间满面羞红,内心早已将厚颜无耻的楚煜骂了个底翻天。
即使响起的敲门声阻止了某人的图谋不轨,老管家乔立海的声音响起:“王爷,宫中送来的征衣到了。”
原本兴致勃勃的楚煜只得压下一亲芳泽的冲动,无奈回道:“那便送进来吧。”
比起笑得意味深长的唐秀秀,楚煜却是又爱又恨。为何每次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总会被各种意外打断。这些大大小小意外直接导致,他这个明明成婚大半年的新郎官,至今还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禁欲生活。
待到看见那件用黑色毛皮连接锁子甲制成的征衣,唐秀秀不禁问道:“这么重的战衣若是穿在身上,岂不是很辛苦?”
“北沧铁骑各个都是骁勇善战,可不会被区区征衣给累垮。”楚煜在乔立海的服侍下,逐一试穿整件征衣。
自从上次因婢女暗香给他喂药而引起的风波后,楚煜就坚持不再用侍女在身边伺候。他知道,他娶回家的小女子不仅是小醋坛子,更是只小火药桶。
眼看两位主子相处融洽,乔立海乐呵呵的插了一句:“还是女主子最心疼王爷,征衣的分量足足有二十来斤,天寒地冻时节穿着它行军着实不易。”
“乔叔,您什么时候也变得爱唠叨?”一直试图在唐秀秀面前展示无所不能形象的楚煜立刻瞪了老管家一眼。
乔立海对唐秀秀狡黠一笑,年轻人的心思他懂得,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安静退出书房。
“你那么凶作甚!乔叔还不是关心你。”眼见和蔼的老管家被斥退,唐秀秀不满得在楚煜穿好征衣的前胸送上一拳。
冰冷坚硬的金属质感,让她的手上立刻印上撞痕。不得不说,这征衣的防御效果的确很明显,只是不知道对上刀光剑影时会如何。
“夫人可别伤着手,不然让我怎么安心出门打仗?”眼见唐秀秀白嫩的玉手被征衣局出红印,楚煜心疼得又吹又揉,趁机多摸几下揩油。
唐秀秀抽手,化掌为刃一击敲在楚煜喉头上:“再动手动脚,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听说人家妻子在夫君出征前都是以泪洗面的。你倒好不为我担心还要出手伤人,你真的是女人?”楚煜皱眉,揉着颈间火辣辣的疼痛。
“那说明我对你有信心,旗开得胜只是小菜一碟。”唐秀秀得意的挑眉,忽而想起什么问道:“要不要我给你缝个荷包带上?一来可以清神醒脑,二来可以保佑平安。”
“这还差不多。”楚煜满意得点头,揽着唐秀秀道:“那我要绣着鸳鸯蝴蝶的荷包。”
唐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