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哲之母——就是那金甲人口中的洛沁,她脸上泪痕依然清晰可见。可她现在已是一脸恬静地看着眼前熟睡中的男子。而这熟睡之人,便是那个金甲人——辛哲之父。
早上在城楼下他们并没有庆祝太长时间。辛哲之父说完那句“苦了你了”之后便把哭红双眼的洛沁拉入了怀中,紧紧抱住,并且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本来我没有放信号弹就是不想你这么早出来接我,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先回家吧,我好累。”那一刻,洛沁整个人傻在了那里。
在此之前,他从未喊过苦,叫过累。即便是当初他于几万追兵中杀出重围,并且最后还成功救出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可现在那么刚强的一个人,居然说他累了!?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沁心很疼。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这几个月来都经历了什么,可是与自己的相思之苦相比明显他受的苦要更多,更重。
他的呢喃到此为止,轻轻地松开了洛沁,蹲下身子对辛哲说:“儿子,这几个月爸爸不在家你有没有给你妈妈惹麻烦啊?”
洛沁在一旁说道:“没有啊,哲儿很乖很乖。我找卜师给他卜了一卦,卜师说他天生慧根,日后必能成大事。卜师还说的真不差,他不仅比其他小孩儿说话说的早,还要比其他小孩儿听话的多。我现在都已经开始教他认字儿了。”
“好啊,不愧是我辛氏子孙。”辛哲之父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脸上充满了骄傲之色。之后便转过身去面对着樊铁。
“樊铁,这一年你也辛苦了。”
“在老爷和诸位功臣面前我哪敢称辛苦,老爷可是折杀我了。老爷与诸位功臣还是先进城吧。”樊铁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因为他心中也就是这么想的。
随后这队兵马在樊铁和一众城防军的带领下安置在了城中。辛哲之父则抱着辛哲和洛沁一起走回了城中央的城主府。
之后辛哲被侍女领回了他的房间,他的父母则回到了他们的卧房。
令人没想到的是,辛哲之父一进卧房连铠甲都没来得及卸下便倒在了房中的席子上。甚至在洛沁给他脱铠甲的时候他都没有醒来。若不是还有呼吸和脉搏,几乎令人以为他已经由于过度劳累而死了。
洛沁这才发现他瘦了许多,明显是因为这一年来的心力交瘁。否则也不至于一进门便由于完全放松而倒在了席子上。
洛沁看着他消瘦的面庞和就像冬日枯草的青丝,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心中早已绞痛不已。当初的他,被称为海州四公子之一。一头青丝如瀑如缎,再配上那副潇洒的面孔,不知迷倒了多少海州妙龄少女,甚至还有许多外州的公主、郡主。于是有了“谪仙公子”的美称,说他就像是被贬谪下尘世的仙人。可是现在,军旅生活使他每天无法打理自己的头发只能盘起来戴头盔,而且由于常年奔波他的面庞都消瘦刚毅了不少,再也没了当年那种飘飘出尘的气质而多了些男人的血性。
想到这儿,洛沁心里就止不住的心疼。
“多想他能够陪伴在我身边,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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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回房间时辛哲被父亲要求仔细研究全大陆舆图。还让人给了他一本介绍大陆概况的《八国十九州风土志》。于是辛哲心中纳罕,再怎么聪明他也不过是一三岁小儿,他父亲让他看这些干什么......
不管怎样,多知道一些这个世界的情况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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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辛哲之父醒来已是下午酉时了。
洛沁在后面环抱住他,头靠在他坚实的脊背上,轻轻地问:“辛郎,晟州攻打的不顺利吗?”
“并不是。晟州在我们刚开始攻打的时候,安、许两郡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我们顺利地打了下来,而这,由于分兵两处我们仅仅用了一昼夜。可以说,在我们到达晟国都城百里之前,它就像一个光着身子睡觉的人,毫无抗手之策,只能束手待毙。
“而且我也充分考虑到了城外蛰伏打探消息的斥候,所以派手下尽量剪除,应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打草惊蛇使其有所准备或者求援。
“之后由于一昼夜的打仗以及急行军,将士们都已疲惫。于是,我把军队分两批出征的计策便派上了用场。第一批,便是我带领的精锐部队——四灵卫军以及其他一些海州郡城的精锐,十万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下拱卫晟都的辅城。这样就避免了兵士过多而转移速度过慢贻误战机。
“我在出征之前,我让北冥在我出征之后的半日时间内,率领其他军事素质较低却人数众多的普通编制中的士兵,在不消耗这些士兵精力的前提下以最快速度赶往晟都。于是在我围住晟都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北冥率领的援军便到了。这样一来,精锐便可有时间休整、恢复精力,在之后的攻坚战中发挥作用。
“而那些普通士兵,我仅仅让北冥率领他们以人多的优势控制局势,避免他们突围或外出求援,把整个晟城围得水泄不通,连飞出去一只鸟我都让北冥打下来。
“不过只是这样还并不够。我不能确定之前是否有斥候成功逃脱而向晟司那老家伙通风报信,甚至已向衢州求援。虽然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我却不敢用将士们的生命去赌。于是我一直没有合眼,安排那些普通士兵有多少该在援军来的时候继续围城,而剩下的如何利用地形去实施围城打援之计。但是就算已经有了安排,我心中仍是忐忑,因为援军的数量我无法估计,不知道真的有援军来时那些伏击的军队能不能抵挡住。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在拂晓攻城时城内防备松懈,所以可能并没有斥候逃脱。总之在精锐尽皆神完气足之后也并没有一支援军的影子。于是我便下令攻城。
“我先佯攻,看似声势很大,其实不过是为了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之后我看时机成熟,便放出了信号弹,提醒晟城中我们的人里应外合。而这个暗子,我埋的时候用了两年。当年两万精锐,绝对死士,一点一点渗透进晟城中,我用时间换来了此时制胜的关键。
“而这些精锐,才是我在晟城一战甚至可以说是攻打晟州的过程中,付出的最大的代价。他们执行的这个任务几乎是必死的。在战事正酣时,这么数量庞大的平民为什么要接近战场?显然有鬼。
“当时在酣战中晟城的人自然不可能有时间问清这些,那么为了避免战场上的不确定因素,甚至几乎可以确定这些平民是敌人伪装的,所以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只是人太多了,他们不可能全部杀干净。再加上我们在城外给他们造成的压力,所以还是有一部分人到达了城门处,给我们打开了城门而顺利进城。
“两万余人的精锐,最后与我们会和的仅剩寥寥不足一千人。剩下的,全部为这一千人打了掩护。可以说,他们就是我这次征讨晟州最强劲的推手。没有他们,晟州都不可能在四灵卫军伤亡如此小的情况下这么轻易的攻打下来。
“只是之后我一时疏忽让晟司那老狐狸带着他的小狐狸领着晟州残军逃了。毕竟是一国之重器,晟国底蕴也不容小觑,护卫晟城的晟日军确实算真正精锐。于是我便紧追其后,他进一座城我就攻拔一座。最后,他驻留在了晟州最后一座郡城——宜郡。为了掩护他儿子有足够时间逃进衢州并且掌控局势,晟司选择在这里与我决一死战。不过人数差距那么大的情形下,他居然撑了一下午。
“最后,他终是被我手刃。晟司死时正是日落时分,残阳映染下的天空就像他的血的颜色。
“当年那些人,我定要一个一个全部让他们死在我的剑下。”
辛哲之父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眼中仿佛有火花隐隐闪现。
“辛郎,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何必还纠结于那件事,几夜没合眼休息,真的累坏你了。”洛沁脸上既充斥着幸福之色,又挂满了对辛哲之父的心疼之态。
“那可不行。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既然我的人他们都敢抢,那在那个时候他们就该有死的觉悟。之后我一路追到衢州,只是遭到了衢州军队的强烈抵抗,看来晟枚已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掌控了衢州。最后我凭借高昂士气也只是攻打下了衢州的常郡。
“晟司已死,徐泰昌也于半年前让我用影卫助‘红袖’暗杀了。不过是一小小太素,我现在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哼,我定要使那太素给徐泰昌陪葬。”辛哲之父脸上已不复祥和之色,明显带了怒气。
“辛郎!切不可冲动!太素朝可不是三四百年的晟国,虽然现在深处夺嫡的漩涡中但千余年大陆第一强国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们就不要去招惹太素了吧!”洛沁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唯恐辛哲之父一股冲动之下鸡蛋去碰石头。
“洛沁,别担心,我不会冲动的。只是洛沁啊你糊涂了吗?我们现在已然占有了海州,海州可是太素的金库之一,就凭这一条太素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与太素必有一战,只不过不是现在。而且对于太素我已经大致有了对付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