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卿,朕的弟弟千里迢迢从绵诸赶过来,口口声声说你派人攻打绵诸等地造反,可有此事啊?咦,陶卿,你耳朵怎么了?”吕宏文腆着大肚子卧在龙床上,双眼微阖打着哈欠。
“禀陛下,事实并非绵诸侯说的这样。绵诸侯与绵诸等地城主、郡守以及朝中兵部尚书龚美勾结,意图谋反。臣立功心切,所以没有上报,私自镇压,没想到令贼人走脱还潜入了宫中,臣罪该万死。臣的耳朵,正是被龚美所伤。他现已伏诛。”陶荆伏在地上奏禀。
吕宏文身旁的老太监暗道不妙,于是豁出命去,扭身面朝陶荆破口大骂:“陶荆!你居然敢诬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以及兵部尚书大人,该当何罪!陛下,这殿下跪着之人才是真正的反贼!请陛下明察!还天下、还绵诸侯、还龚大人一个公道!”泣不成声。
“陛下!我是您的亲弟弟,为何反听外贼胡言?陶荆,你大逆不道还敢一人进宫,真是找死!”吕宏武从殿后提剑转入,怒吼着朝陶荆杀去。
吕宏文大惊。
陶荆又是轻蔑一笑:“宫卫何在?还不救驾?”
话音刚落就有铿锵之声响起,横剑持盾的宫卫迅速出现在陶荆身后。
陶荆后退几步,吕宏武便被包围了。
“尔等面前之人与陛下身边的太监皆是反贼!速速擒拿!”
“他才是反贼!吾乃陛下驾前御弟绵诸侯!陛下的亲弟弟!给我抓他!”吕宏武指着陶荆表明身份,众宫卫却无动于衷,把吕宏武围了起来。
又有一拨人去抓那老太监。老太监垂垂老矣,无力反抗,当场被缉拿。吕宏武不甘心,冲杀一阵砍了几个宫卫,双拳不敌四手也被拿下。
“陶荆你个老匹夫!谋我吕家天下你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的......”吕宏武大骂不止,和老太监一起被拉下了殿。
“陶卿......”吕宏文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甚是惊恐。
“陛下且安心,反贼已被擒。臣府中近日新招了一批歌姬,一会儿臣便送来宫中与陛下压惊。”陶荆揖首。
“哦?歌姬?甚好甚好。来人!”吕宏文听到这“歌姬”两个字眼睛都快绿了,立马把刚刚的战斗抛在脑后。
“陛下。”一黑帽太监上殿应召。
“准备大宴,今夜朕要与丞相痛饮!还有,快点儿收拾了殿上这一堆,看得朕想吐。”吕宏文一脸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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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数日前徽州起义军头目陈摄、吴旷遭到刺杀,吴旷身死,陈摄逃得一命。儿臣怀疑这是徐明辉派人干的。”翩翩少年陶夷看着面前的山河盘对其父说道。
“中山之内我们尚自顾不暇,太素之事管他作甚。”陶荆也看着山河盘,“不过占了我们濡郡的那家伙,一定要小心留意。敢惹太素,要么那小子有靠山,要么是没有自知之明的愣头青一个。唉,可惜赵郡已经拧成了一股绳,虎视在旁不能妄动,不然我还真想出兵会会这什么辛行。”陶荆显得有些遗憾。
“父亲,太素现在不是快垮了么,有什么可怕的?我正准备向您建言朝太素内伸只手分杯羹呢。”陶夷不解。
“哼哼,儿啊,你也太小看太素了。虽然太素现在千疮百孔,可那徐明辉可是个真正的雄主。只要他合理规划太素的千年积蓄,你看着吧,现在伸手想要在太素内捞利的将来都会被剁手,甚至被狠狠地敲上一笔。这也是为父始终不敢打太素的主意的原因。”
“其实最初我也曾急功近利,想要出手在太素乱局内获利。大灵也派使者希望我能出兵缓解它的压力,还许诺了报酬。
“只是石艾的索氏当时有些不安分,魏郡之兵都被征调起来严加防范,我不敢草率行事。还有就是一个半月前的绵诸之战,不用说战况的惨烈了,连战前都是一片风声鹤唳。所以这个打算迟迟没能实现,我也便一直观望。
“越观望,我就越心惊。从半年前开始,徐明辉打的一场场战役,走的一步步棋,让我越来越觉得此人有神鬼莫测之能,再加上他利用资源的能力,在他平定其他夺嫡皇子叛乱后我就再也不想打太素的主意了。”陶荆说的时候脸上甚至是一种佩服的表情。
“万万不可与此人为敌!”
这是陶荆对徐明辉下的定论。
“是,父亲。”陶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比我大个几岁么,我要是有那么多人辅佐也能成为这个样子。”
“对了父亲,吕宏文现在不过是一摆设,您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恭恭敬敬怕他知道我们的谋划呢?”陶夷又问道。
“为父自然不是怕他。一个纸人,我怕他作甚?只是他是吕氏正统的皇帝,而这毕竟还是吕家的天下,为父虽然深得民心,可宫中还有那么多忠于吕氏的狗,吕宏文如果想逃走并且大旗一挥讨伐我还是没问题的。之所以舒舒服服地养着吕宏文,是为了愚民,更好地收买人心。”
“那父亲为何不杀了他立个小皇帝做傀儡?”陶夷追问到底。
“儿啊,这样一来,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我要谋反吗。不过为父担心的也不是这个,告诉天下我要谋反,又能把我怎样?主要原因是剩下的那些城郡里,摇摆不定的城主很多,打着吕宏文残暴无道的旗号来以德服之的可能性很大,为父不想因此使我们理亏在先而浪费这些英豪。”
“再说,名义上我又不掌兵,这样做,我就是忠君爱民的好宰相,赵郡、石艾那些人说的就都是臆想出来的,变成了妒忌我的表现。起事后那些英豪也更容易归心,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吕氏负我、负天下苍生百姓在先。”
“儿臣明白了。”陶夷发现他这父亲真是老奸巨猾。
“那父亲,如今局势基本上掌控在我们手中,究竟何时动手?”
“动手?不急。你给我分析分析中山此时的形势。”
“是,父亲。此时,陇州五郡有三郡在我们手里,剩下的:中牟郡局势扑朔迷离,许多城主与我们貌合神离;石艾郡被吕氏之徒索氏占据,明面上不敢有所表示,暗地里与我们为敌;吕州五郡我们占有两郡,那海州辛行占了濡郡,吕氏小宗、党羽占据剩下的邛崃、赵郡,邛崃的高阙塞、绵诸几日前刚被我们借讨贼的名义攻克。”
“那夷儿你以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下子?”
“儿臣以为,接下来我们该谋取松散的邛崃。还用老计策,派心腹之人取代吕氏党羽,而吕氏王爷什么的调回京城让他们玩乐。他们不‘反’便罢,若是想‘造反’,我们可依托绵诸、高阙塞东进取虎峪、东木口,西进取下营、秋林,剩下的梗阳、瓜衍、临易、首止便被包在口袋里了。
“若是他们气焰嚣张,我们则可退守地势高险、易守难攻的绵诸、高阙塞,缓缓征进,徐徐图之,再谋计议。”
陶荆拍手叫好:“好,好,夷儿说的不错。为父之所以不惜与吕宏武开战也要夺下这两座城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嗯,等夺下邛崃、石艾后,吕氏就走到头了......”陶荆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陶夷闻言恍然,就要下拜,被陶荆制止。
“就我们父子二人,那些奉承话就不必说了。只是你要清楚,这天下,我还不是为你夺的?好生掌控,否则你就是第二个吕宏文。莫要,辜负了为父的一片苦心......”陶荆语气有些沧桑,眼中却满是慈爱。
陶夷百感交集深受感动,眼中含泪。最终他忍住泪,朝陶荆一揖首掷地有声地说道:“孩儿陶夷,定不负父亲嘱托!”
陶荆欣慰地点点头,江山,也算后继有人了......
“丞相!要事急禀!”
“进。”陶荆与陶夷恢复平静。有两个人入内,一个好整以暇一个气喘吁吁。
“禀丞相,陛下闻知刑部将于明日对绵诸侯,哦不不不,小人该死,是庶民吕宏武和太监李朝英行剐刑,劝说您命令刑部按照惯例,在秋后或者冬至日对他们行刑。”这好整以暇的是个太监。
“哼哼,回去告诉陛下,起兵叛乱与他事不同,当杀主谋之人以安天下。否则群贼蜂起,悔之晚矣。”陶荆不屑。
“是,丞相大人。”
“陛下近日有没有干什么特别的事?都跟什么人接触过?”看来这太监也是吕宏文的人。
“禀丞相,陛下近来每日与您送的那群歌姬饮酒作乐,饿则食,渴则饮,乏则眠,白日黑夜没有分别。而且那群歌姬大多被命令不许穿衣裳,有的能穿薄纱衣,羞耻之处根本遮蔽不住......”太监吞了口唾沫。想着那眼前的刺激,说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惜他也只能看着,否则吕宏文一时高兴还可能让他也加入呢......
“咳咳咳咳,够了。你回禀陛下去吧。”陶荆连声咳嗽制止他说下去。****的陶夷已是满脸通红。
“哦对了,禀丞相,陛下说过一句许久没出宫了,想挑个日子出来巡游一番。”太监又想起一事。
“哦?巡游?哼哼,那就明日吧。告诉他明天去观看执行‘反贼’们剐刑的刑典,以摄天下不轨之民。”陶荆冷笑不止。
“是,丞相大人。小人告退。”
太监走后,另一个身穿轻甲之人禀报道:
“禀丞相,卫将苏代领十万兵马出崌抵关,跨洎江,企图攻打休宁。”
崌抵关位于卫国崌北郡南部,是一座要塞,也是洎江北岸的一处港口。
休宁位于太素孟州怀化郡内,面朝大河洎江背靠岠山山脉,被誉为太素北方的“第一雄关”。东边隔江与卫国崌抵关相望,北边同样是隔江与中山令疵塞相邻。山水相望,地势复杂;三国交汇,多战之地。
“何时的事?”陶荆闻言一喜。
“昨日刚渡洎江。”
“愚蠢!不出三日,败绩必来!”陶荆故意骂道,又转笑:“不过可以利用!”
随后转身和陶夷一起查看山河盘。
“令疵塞守将是刘甫吧?”
“是。”
“好!刘甫沉稳,可为帅才!传圣旨,给我把刘甫从正四品升到从三品,封云麾将军、征西将军,限其两日内领五万兵马攻打卫国武英塞,不得有误。”陶荆略一思索便有了计较。
武英塞则是在卫国崌抵关之北,卫国与中山交界处的一座要塞。
“父亲,儿臣以为这样不妥。魏郡东边就是石艾,您一下子抽调五万人,虽然不多,可索氏乘虚而入怎么办?再说武英塞素来戒备森严,派区区五万人去攻打毫无用处。再者,还有很大可能引起卫国对我国的仇视,而我们几乎毫无所得。这样一仗,根本就毫无意义。”陶夷连用三个“毫无”,反对之意毕现。
“毫无所得?夷儿你错了。苏代在休宁吃了败仗之后,我们又在他后院放了把火,他就不得不回军,而且很长时间内他们就别想再乱动。这样一来,我们便是向太素示好了。再一接触,我们未来大事成就后,便有了一个强大的盟友,益处无边,怎能说毫无所得?
“卫国的仇视有什么可怕的。几百年来,他们还不是一直盯着我们的信阳么。如果能交好太素,跟卫国彻底翻脸也无所谓。至于索氏,不过一条吕氏的狗。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他们敢给我动一下试试,哼哼。只要能交好太素,这些风险,我们冒得起!就这么定了!”陶荆斩钉截铁地决定。
身着轻甲的传令者当即随人入宫拟写圣旨。
“父亲,您就这么相信太素么......”陶夷小心翼翼地问道。
“信!就凭太素的千年积累,我就坚信这次太素绝不会垮台!”陶荆转身,小眼睛看着外面落日的余晖,又说道:
“我想去趟天牢。”
“父亲去......?”
“看望一个‘故人’。”陶荆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不知心中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