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些乡民闻知我们征兵有补偿,所以积极性极大,三天来我们已征召了至少十万新兵,三千战马,并且这数字还在不断增长。”南宫的脸上满是笑容,得意之极。
“甚好甚好。”金行听到这些,脸上也满盈着笑意。
“殿下,这十万兵马还远远不够,暂且先征召着便是。倒是老臣最近听闻,殿下你一直在暗中压制诸勋贵的势力?”出言的,是被金行他们称为“亚父”的老翁。
“是。”金行略一颔首承认道。
“殿下,你这么做无异于打草而惊蛇!”老翁眉头微皱,“殿下心肠未免忒直了些!难道殿下心中就藏不住一点事吗?那些勋贵门阀,待得局势稳定之后收拾他们即可,现在急吼吼地招惹他们作甚?怕他们不反乎?”老翁黑着脸,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丝毫不给金行面子。
金行听了面不改色,回道:“亚父且听我解释。如今之势,我可等得,您可等得,二州百姓却是等不得!
“再者,他们如今压榨百姓膏脂愈演愈烈,首当其冲会受到影响的便是我们军粮的征收。若是征收,民心浮动,政局不稳;若是免征,后果将更为严重,军队得不到补给,再加上家乡中家人还被剥削殆尽,很可能引起哗变!二州或将全面崩溃!
“再再者,如今大量金银财富屯于他们府邸中,甚至有的世家世代把持着金矿银矿,在现今乱世,他们囤积那么多资财对我们来说可是不可预见的威胁,不早作打算,后果难以预料。”
老翁默然,半晌说道:“如今我看他们已有蠢蠢欲动之态,故请殿下且止此事以安其心。现今当务之急该是征兵、练兵,以应不测以及马上的登极大典定鼎之事。现在看来,倒是老臣思虑不够了。”
“只是,殿下,你的设想未免有些夸张了。这些事情都很好解决,只需设宴邀请他们,把话挑明而且让他们感觉到你的善意,他们自会收敛,同时也能麻痹他们,使其放松警惕,之后要收拾他们就容易多了。当务之急,还是眼前诸多军事、政事,还请殿下切莫舍本而逐末啊!”
“亚父说的有道理。二州既定,大哥你想干什么都行,并不急于这一时。”南宫亦出言劝道。
“罢,我从亚父之言便是。”金行思虑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说道。
“殿下英明。”老翁则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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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正值午时,寻常人家早已飘起了袅袅炊烟。在这宫城中倒是望不见炊烟,只能望见一片朱墙黄瓦。
宫城中有一殿,面积极大,几乎是顺天殿的三倍大。此殿就在顺天殿的后方,是从前晟国皇帝举行“大宴”的宫殿。
在以前,这“大宴”的由头倒是极多。晟氏族祭要“大宴”,本年丰收要“大宴”,年始元日要“大宴”,甚至皇帝哪天高兴,没有由头也要寻个由头定个日子“大宴”......
殿名“沧波”,即海浪之意。是希望贤臣如海中波浪一般连绵不绝,层出不穷。还有一层意思是希望臣子能像海中碧波一样清洁廉明。
自从金行打下晟国之后,这大殿倒是许久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了。
殿中数屋柱与大桌量多,皆装饰考究,精美雅致。且此殿装饰已非是顺天等殿单一的以“龙”为图案、雕塑,而是各种奇禽异兽围绕着条金龙做出了盘旋起舞的姿态。
如今大桌之上已坐满了人,而最高处那条案上坐的是金行。
此时在这大殿之内,觥筹交错,言语欢畅。珍馐美味气味盈室,令人闻着就食指大动。
众人吃喝的极其热闹,还有对酒令、投壶掷骰以助兴。丝竹声绕梁而走,闻者皆是拊掌和之。只是场面虽然热闹,但却不时能从这些人眼中捕到无聊的眼神。显然,眼前耳边这些东西,他们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这是辛哲眼里看到心里想到的。
“这次父亲宴请的这些人,都是些地头蛇和宗族世家,这是要干嘛?聚而歼之?”与洛沁坐在金行下手,辛哲望着殿中之人寻思道。
而这些人想的却不是这些。他们不相信金行敢把他们这些人都杀了。金行还没有把他们的宗族阖族全灭的本事,这点他们都深信不疑。他们所想的倒是也与辛哲想的问题差不多,那就是金行此宴的目的。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地请他们吃喝一顿吧?
而金行此时则是把玩着手里的爵,而眼睛却在扫视殿中众人。心想,嗯,差不多了。
“哈哈哈,痛快痛快!诸位,再饮此杯!”金行起身,满面红光地举着爵祝酒道。
“将军恩泽天下,老朽再祝将军万寿无疆,洪福齐天!”一精神矍铄、双眸精亮的老翁起身回礼道。
“甚是甚是!”
“辛将军虎威震天,实在令我等拜服!饮尽!”
“辛将军真乃豪杰!饮尽!”众人皆起身向金行奉承道。
“哈哈哈!好酒,好酒!”金行听着这漫天的谀辞,仰头喝尽爵中甘醴大笑道。
“若我为主,诸公当为朝中梁柱!”金行放下爵,突然环视着殿中之人说道。
“恭候陛下定鼎之时!”一机灵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便立马反应过来,向前迈了一步趋承道。
其他人一拍大腿,差点当场吁叹。这不明摆着要升官了吗!唉,怎么让别人抢了先!于是便紧跟着齐声道:
“臣等恭候陛下定鼎!臣等当效犬马之劳,洗髓呕血以报陛下之恩德!”
看着他们一个个拜谢称臣,便是金行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不过,这种情绪的产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酒精在起作用。
饶是如此,金行也没忘了此宴的目的。待场面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再次出言道:“可是如今,我若是称帝,边疆战乱便会立刻开启。而我军无兵无粮,当如何?”说完,他静静地看着殿内众人。
一穿着灰色锦袍的老翁与旁边一其貌不扬的酒糟鼻老翁似是交换了一下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把眼神转回桌上什么都没说。
殿内其他人亦是面面相觑,没人做出什么表率。
“若是我军无粮,微臣愿献上家中储粮万石,聊表心意。”
金行闻言,定睛一看,是一峨冠长髯的老儒起身出言。其他座上之人亦是纷纷侧目,想看看出手如此阔绰的人是谁。
“哦?老丈哪里人士?”金行目光微冷,却不易被人发觉。
辛哲也吧唧着嘴,暗想,啧啧啧,古代巨室势族才是真土豪,家中居然能存万石粮食,想必田地佃户也是数不胜数吧。
“穷乡僻壤之地,劳陛下挂心了。微臣项皞,察郡东泽人氏,世代供养门客、阔田,府中能人颇多,所做农具甚是精巧,故而吾家家底还算殷实。”老儒躬身作揖道。
“啪啪——”
金行抚掌赞道:“原来项卿是察郡人氏。嗯,察郡可是好地方,春和景明,桃花流水,哪天项卿你可得带我去转转。”
“陛下言重了,臣必扫榻相迎。”老儒又行一礼,似惶恐状说道。
“陛下,微臣愿献五千匹良马,聊表寸心。”一个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朗声道。
“哈哈哈,好,好!不知这位英豪又是哪里人氏?”金行像是在笑。
“微臣是姑郡人氏,名穆骊。家中良马乃是先祖为游商时不远万里从羯州引回来的,乃是漠东名马,还算堪用。”
“啊,原来是姑郡穆氏!今日得以见君,真乃是我的荣幸!来人,赐美酒一觚!”金行霍然起身,眼都瞪直了,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剑眉星目的男子。
“谢陛下。”穆骊亦是躬身一揖,拜谢道。
“嗨,穆卿快快平身,汝家驭马之术早已令我向往不已,奈何一直无缘得见。若是有时间,我一定要见识见识。”金行重归平静,坐回了位子上。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穆骊很是谦逊地说道。
“好好好,那穆卿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金行显得很是欢喜。
——宴后辛哲查阅得知,这穆氏驭马之术与黑曼巴的驭蛇术齐名。
“陛下,老臣也愿献上粮千石,肉干百余斤。”金行语音未落,之前那身着灰色锦袍的老翁便站了起来说道。
“好好好,不知这位老丈又是何方人氏?”金行问道。
“老臣宜郡王氏家主王登。”这灰色锦袍老翁行礼道。
“嗯,宜郡王氏,望族巨室,显赫之家。今日得见家主,果是英武不凡之人啊!”金行举爵行礼。
“不敢,不敢。”这王登赶忙也端起爵来回礼。
至此,在三人的带动下,这些大门阀大田主才稀稀拉拉地表忠心,加起来粮食和其他物资倒也不少。之后,宴散,各复其家。
“王老,你这事儿可做的不地道。”出了宫门,那酒糟鼻老翁向着王登说道。
“到我府上再说!”王登皱纹一拧,说道。
“哼。”酒糟鼻老翁不悦,拂袖而去。
“宁途!回来!你去哪儿?”王登小声怒喝。
酒糟鼻老翁背过身去不看王登。
“宁途啊宁途,你怎么这么糊涂!”王登拉着他的袍袖,低声道,“虽然那天我们商量好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但你看这几天来我们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他也没再暗中打压,人市亦是再兴,像是在警告我们。但我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行了行了,先到我府上再细说!”
酒糟鼻老翁这才气哼哼地带着随从跟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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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朝堂之上,没几个好东西。”金行回到寝室,扶额闭目对着洛沁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洛沁边帮他捏着肩边说道。
“唉......”金行长叹。
“急报——”一兵士匆匆喊道。
“进。”金行眼也没睁,“念。”
“是。大将军亲启。
太素太子徐明辉已基本掌控太素形势,夺嫡诸子中,徐明景、徐明德在乱军中被杀,徐明闾被废为庶人。被利用的徐明曜被带回宫中。
白鹏程敬上”
金行猛然睁开了双眼,倏地站了起来。
“宣,吾之亚父、吾之兄弟与州领洛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