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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生(中)

院中的众人心情越发焦躁,三叔公的拐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院中酝酿着的某种气氛在深沉的夜色之中逐渐发酵,仿佛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爆发开来。

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的鸡鸣,东边的天空投射下几道稀疏的光线,天地间的黑暗将要被驱逐。

就在这时,房间内陡然传来一声惊呼。“生了,生了!”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声音:“王爷,小殿下出来了,是个公子!”又有声音道:“恭喜王爷,恭喜世子殿下,母子平安!”

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巨石,院子中轰的一声就爆开了。“生下来了……”“平安降生,夫人也没事了。”“是个公子……”院中的人互相咬着耳朵,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频繁的想起,言语中夹杂着众多莫名的情感,有人皱眉有人长出一口气。整座庭院仿佛成了蜂巢,“嗡嗡”的声音在庭院之中不停的回旋。

“吱呀”,房门从里打开,侍女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早已急不可耐的易倚天抱着易风先一步冲了进去,而后易江海也紧跟着冲了进去了。三叔公站在门外,眉宇间抑制不住的喜意弥漫,拿拐杖顿了顿地,开口说道:“现在其他人都回去,想看看孩子的女眷可以留下,随我进去。”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院子中的众人一看如此,便知道不可能亲眼看到世子一家的状况了,随即陆陆续续的出了院门离去,只余下几位重要的女眷,跟着三叔公一齐进了房门。

这边易倚天已经抱起孩子,爱不释手地逗弄着。易风此时已被放下,正扯着自己父亲的裤腿,不停地叫嚷着:“爹,低一点低一点,我看不到弟弟了。”“爹,让我也看看嘛,我也想抱一抱弟弟。”易倚天终究是没拗过孩子,俯下身子正要把孩子交给易风,却被早已在一旁虎视眈眈良久的父亲一把夺了过去,口中说着:“风儿啊,让爷爷先看,让爷爷先看,呵呵呵呵……”只见昆仑王殿下抱着小婴儿,一张老脸上笑开了花,褶子都起了无数道。易江海抱着孩子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的高高举起,就是舍不得放下。被他抱着的小易玄不哭不闹,只是天真地看着,轻轻地吮吸着小手指,两颗黑宝石眨啊眨的,似乎在疑惑为什么眼前的东西又变了。

“咳,江海啊,把孩子给我看看。”正在兴头上的昆仑王殿下被人打断了兴致,却不敢有任何不满,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乖乖的将孩子交到身后这位年纪比他大、辈分比他高的老人手中。此时三叔公已经将拐杖交到了一旁的丫鬟手中,双手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凑到眼前,细细的打量着。小易玄依旧是这幅天真无暇的表情,好奇地看着眼前奇怪的东西。易风也已扑到三叔公的身边,不停地撒着娇,依旧吵着要抱弟弟。

易倚天将这幕看在眼里,心里高悬已久的石头终于落下,转身走向正卧在床榻之上的妻子。

“梅儿,你怎么样?”在床边坐下,易倚天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柔声问道。

“我没事,孩子怎么样?”躺在床上的女子名叫柳寒梅,正是易江海的夫人。此时她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显得虚弱不堪。生产过程持续了一整夜,女子早已疲累不堪。

“孩子没事,正被三叔公抱着。”

那边一群女眷已经围住了三叔公,有人觉得小婴儿十分可爱,伸出手指轻轻地戳着易玄的小脸。小易玄也不怕生,不停地挥舞着手臂与那些伸来的大手嬉戏着。

“诶!诶!快松手!诶哟,快松手!”被围着的三叔公却突然痛呼了一声,原来是小易玄不知怎的揪住了老人的一缕长须,拼命地挥舞着。老人双手捧着孩子,别无他法,只得叫停了身边的人:“你们快住手,别碰孩子了。”身旁本在与小孩玩乐的几名女眷讪讪地住了手,小易玄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快,灵凤,帮我把胡子拿出来。”三叔公冲着旁边一名年轻女子说道。

“是,叔爷爷。”随即,这名叫灵凤的女子强忍着笑意,握住了小易玄的手,轻轻地掰开了两根指头,将那一缕长须慢慢的从孩子手中抽出。动作极轻柔,生怕弄伤了孩子。

望着这边的动静,易倚天夫妇相视一笑。

“寒梅,辛苦你了。”

“娘,您辛苦啦!”易风不知何时也已爬到了床上,冲着自己的母亲甜甜一笑。

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顶,低着头看他,温柔地笑笑:“风儿,娘要紧,你弟弟能平安出世是最重要的,娘无论多累都不要紧。”

窗外天色已亮,太阳破开云层,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户洒在小易玄的身上。小小的孩童对什么都很好奇,伸出手去想要捉住这抹金黄,一双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嫩嫩的手指仿佛跟随着某种韵律在空中跳动。

暖黄的阳光照耀在两条在空中挥舞着的小胳膊之上,却仿佛毫无阻碍一般,径直而过,本应出现在小婴儿脸上的阴影,却只有淡淡的一片。小易玄的两条手臂如同最为上等的玉石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晶莹剔透,内中的血脉、筋肉、甚至是骨骼,都散发出淡淡的紫气,浓郁的生命气息直透而出。

“哈哈哈哈……晨曦入体、紫气横溢,根骨清澈、血肉晶莹,我昆仑王一脉,又要出一天纵之才了。”见此情景,易江海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后一个箭步上前,将小易玄从三叔公手中一把夺下,高高举起,然后放下,复又举起,仰天大笑,实在是喜不自胜。小易玄也咯咯的笑了起来,整座屋子顿时涌起一股欢潮。

“倚天,把玄儿抱过来我看看吧。”另一边,柳寒梅对着丈夫轻声说道。

“嗯。”随即,易倚天将孩子报来,自己坐在床边,将孩子递到虚弱不堪的女子眼前。

本在玩闹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庞。柳寒梅看着眼前孩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肉嘟嘟的,晶莹剔透,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澄澈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仿佛世上最完美的黑宝石。婴儿小脸上其余的部分看不出多出彩,只是在母亲的眼中,小小的人儿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无一丝瑕疵。大小两对眼睛静静地对视着,随即女子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世上最美的笑容。小易玄也随之笑了起来,两只小手拍打着,身子不停地扭动,想要挣脱抱着自己的手,努力的朝着前方叫自己感觉无比舒适的地方靠去。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院外响起,小小的易玄终于到了母亲的怀中,然而却被这阵声响吓得哇哇大哭。母亲连忙哄着,抱着小易玄轻轻地摇晃,将自己脸贴上了易玄的小脸,轻轻地磨蹭着。“玄儿乖,别哭啦,没事的,娘在这。”仔细哄得一阵,带到院外的爆竹声停了,小易玄终于安静下来,确是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耳边隐约传来又一阵爆竹声,是大门处的爆竹。众人退出了房间,余下易倚天一家人在里面。

秦历泰安三十三年七月十五,易玄于昆仑王府平安降生。

千里之外,洛水畔小龟山上。夏日的暴雨经过一夜的倾泻声势已歇,到得此时,已是蒙蒙如春雨一般。山上草木葱翠,林间雾气弥漫,河面之上水汽蒸腾,小龟山青石坪上雾气浓郁。云开雨霁,阳光从东方照耀而出,折射在雾中,形成一片迷蒙的金黄。

“吼……”青石坪的浓雾之中传来一声兽吼,一直身形巨大的虎王立于其上。雪皮黑纹,额头上的“王”字清晰可见,威风凛凛,气魄摄人,正是一只罕见的白虎。此时它正前爪抓地,后腿绷直,背脊弓起,俨然一副刚睡醒正在伸懒腰的样子。口中发出阵阵低吼,显然十分惬意。

浓雾之中探出一只手,五指纤长,洁白如玉,只是手背之上有着两道淡淡的疤痕纵横交错,不然又是一件造物主的完美杰作。这只手抚在白虎头上,轻轻拍了一记,而后慢慢抚至背脊处,手指曲成爪状,在白虎的背上来回抓挠着。随着手掌的动作,白虎不断的扭动着身躯,在旁边的男子腿上来回蹭着,随后整个的向着男子身上倒去,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与主人的这种嬉戏。然而男子却是毫不领情,收回了手掌,一把就将老虎推出去老远。笑声想起:“行了,你个惫懒货,少得寸进尺了。”此时的白虎哪还有平日间百兽之王的威仪,屁颠屁颠地就跑回来了,头颅不停地往男子身上蹭去。男子又是一脚踹在了老虎的身上。

“起床气撒够了没,快点走吧!”随后转身,身形飘动间,已是渐渐融进了雾中,白虎紧跟在男子身后,摇头晃脑,不一会儿也消失了。

“呵,神州大陆的双子星,乱世终结、开创王朝,啧啧,古来仙啊古来仙,你给他们安上的这一大堆头衔可是有够吓人的。”雾气之中传来传来一声轻笑,随后传来一阵低语。

“易玄,呵,好名字。希望没有白费我在此守候一夜的功夫……”

“双子星?那另一个又会是谁呢,古来仙啊,你还是这样老奸巨猾,半点口风都不露……”声音渐低,终不可闻。

浓郁的雾气弥漫,男子与白虎留下的痕迹被悄然掩盖,青石坪上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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