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
“老晏,老晏,咱再商量商量。”蔺晨拉着晏大夫的袖子不肯松手。
“有什么好商量的,他什么样的身子骨他不知道吗?”晏大夫怒气冲冲的问。
“他知道。”蔺晨答。
“那你不知道吗?”晏大夫又问。
“我也知道。”蔺晨陪着笑脸。
“那你还由着他!”晏大夫的嗓门提高了个八度:“你是嫌他的命太长吗?”
“晏大夫。”蔺晨的语气突然正式了起来:“就是因为知道他没有常人之寿,我才答应的。”
晏大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看着蔺晨半晌没说话。
“若是他有个四五十年的寿命,那没什么好说的。可是长苏现在的寿数是以天来计算的,就算是拼尽你、我和荀老爷毕生的医术,能留住他的时间怕是也不多了。”蔺晨松开了晏大夫的衣袖:“我伴了长苏十四年,他的心思我最清楚不过。既然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便不想让他失望着走。”
晏大夫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梅长苏住的偏房方向:“你总说他的牵挂太多,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你们二人都是玲珑剔透之人,应该懂得强求无果的道理。”
蔺晨点了点头:“我尽心就好,他的心愿,我能了一桩是一桩吧。”
晏大夫拍了拍蔺晨的肩膀:“梅宗主有你这样的挚友陪伴,可谓是幸事一桩了。”说罢,缓缓步入内室。
能陪他走过这么多年直到最后,我蔺晨,此生亦是无憾了。蔺晨想着,久久的凝望着。若任性也是一种错误,那便,陪他一错到底吧。
“苏兄!”言豫津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萧景睿紧随其后:“苏兄!”
梅长苏放下手中的物件正欲起身,却被言豫津按了下去:“听宫羽姑娘说苏兄近日身子不好,和我们兄弟二人就不要客气了。”
听得此言,梅长苏便不再坚持,着人加了两个团蒲给言豫津和萧景睿后,将暖炉抱在了手上坐回了原处。
“东郡那里已经安置妥当了?”梅长苏问。
“苏兄放心,城郡坚固,后方也有留守,所有的辎重粮草业已清点完毕。”言豫津快人快语。
“景睿呢?可还顺利?”梅长苏侧了侧头。
“还算顺利……”萧景睿有点迟疑。
梅长苏察觉到了萧景睿的犹疑:“怎么了?”
“嗨,我听人说景睿他差一点命都没有了。”言豫津直接抢过了话。
“没那么严重,有惊无险而已。”见梅长苏的脸色一变,萧景睿赶忙道:“倒是杨副将为了救我受了伤。”
“甄平!”梅长苏叫道。
“宗主。”甄平揖手。
“去看看。”虽是简短的吩咐,却是担心十足。
“诺。”甄平施礼退出。
“我听说你的手臂也受伤了?”言豫津拽着萧景睿的袖子,可萧景睿却紧紧的捏着袖口不肯松手。
“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梅长苏有些着急。
“就是一点擦伤,没什么的。”萧景睿轻描淡写的不想让梅长苏太担心,见他执意要看,也只得松开袖口将胳膊伸了过去。
梅长苏细细的看着萧景睿胳膊上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头:“黎纲!”
“宗主。”黎纲应道。
“去晏大夫那里要些好的药送过来里。”梅长苏嘱咐着:“要快。”
“诺。”
梅长苏又低着头仔细的瞧着:“不要留下伤疤了才好。怪我,没有把战况想周全。”
“与苏兄无关,是我自己不好!热血上头,冒进了。”见梅长苏多有自责之意,萧景睿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赶忙解释着。
“景睿平日里太温润了,多些伤疤便多了些豪气,未见得就是个坏事。”言豫津宽慰着:“只是疼起来不要哭鼻子的才好。”多是调侃之语。
梅长苏微微的笑着松开了萧景睿的手臂:“此番你和豫津辛苦了,这几日好好歇息,后面的硬仗还少不得你们热血拼杀呢。”
萧景睿欠了欠身:“劳苏兄记挂着,景睿记下了。”
“哎,这是什么?”言豫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木头人,正是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梅长苏手里拿握着的。
“一个木雕而已,给飞流的。”梅长苏应道。
“这雕工倒是细致,只是木质软了些,不容易成型和保存。是苏兄自己雕的?”言豫津问。
“嗯。”梅长苏将桌上的暖炉抱在了手里:“我手指没有力气,太硬的木头雕不动,只好捡了这软的来刻,做做停停的拖了许久了,到现在也没雕完。”
言豫津仔细的看着手中的木雕小人,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似有所想。
此时,蔺晨一手拿着一只小盒,一手端着一只药碗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萧景睿面前,将小盒子按在了他的手里:“你的。外敷,一日两次,痒了别挠,落了疤就怪不得我了。”
萧景睿忙致谢:“多谢蔺公子。”
“不用。”蔺晨走到梅长苏面前,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我尽我的力,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梅长苏看了蔺晨一会儿,端起药碗仰脖倒了进去,随即眉头皱得极紧:“苦死我了。”
言豫津笑道:“我只当苏兄早就习惯了服药,原来竟还是这般怕苦。”
“人生苦短,不管是哪种苦,活着就有希望。”蔺晨突然答了这一句,端起药碗转身便走。
“哎,你又要去哪儿?”梅长苏问道。
“回去接着和晏老爷子斗嘴去!晚饭好了记得过去叫我俩!”话才飘过来,人却已出了房间。
“蔺公子还真是个洒脱疏阔之人。”萧景睿赞道。
“时候不早了,我二人就不叨扰苏兄了。”言豫津将手里的木雕小人放回了桌子上,起身施礼。
“是了,苏兄想必也乏了,景睿就先行告辞了。”萧景睿揖手以礼:“苏兄就不要起身了。”
坐了这半日,梅长苏也觉得身上疲累了许多,便还了礼,目送二人离开了房间。
“宗主。”却是甄平回来了。
“情况如何?”梅长苏问。
“左肋受得一箭,索性箭头无毒,未中要害,现下已无大碍了。”甄平躬身应答。
梅长苏点了点头:“杨副将在赤焰多年,虽未居要职,却也是身经百战,这伤对他来说自不算什么。但你还需派人好生照看,莫让将士们受了伤再寒了心。”
“属下明白。”甄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