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的援军在得知肃城易帜后,果然没敢贸然进犯,而是调转方向回兖州去了。烽火狼烟的北境竟难得的清净了几天。
“用力不要太大。”梅长苏轻柔的说:“要想笛子的声音明亮,清脆,笛膜是一定要贴好的。”梅长苏用软布擦拭了一遍飞流的笛子,从盘中取了一只蒜瓣,掐去一段后,拈着在膜孔的四周抹擦着,随即将一张比膜孔大一些的笛膜双手捏住,轻轻向两边拉了拉,整齐的贴在了膜孔上。
“不会……”飞流苦着脸看着梅长苏。
梅长苏笑了笑,耐心的给飞流讲解着:“这笛膜是芦苇膜,光亮有透明感,伸缩适中,是再好不过的笛膜了。贴的时候要先向两边抹一下,就像苏哥哥刚才那样,等笛膜上出现了整齐的纹路时,贴在上面就可以了。”
“哦……”飞流一脸苦兮兮的样子,显然还是没学会。
“没关系的,多练习几次就好了,苏哥哥以前学笛子的时候,也贴不好笛膜,不知毁坏了多少的膜片呢。”梅长苏将贴好笛膜的笛子递给了飞流。
“唔……”飞流接过了笛子,低着头仔细的抚摸着。
“要我说,你就别费劲教飞流学什么笛子了,他那个笛声哪有一点悠扬的味道?死人都能被他震聋了!”在一旁忙着写脉案的蔺晨横着就把话飞了过来。
“哼!”飞流冲蔺晨做了个鬼脸。
“吹笛子要先学会调整风门,呼吸均匀。气流如一丝风柱般吹入吹孔里。这样声音就不刺耳了。我们飞流刚学,自然吹不好,多练习,熟练了以后就会越来越好听了。”梅长苏一脸宠溺的看着飞流。
听到这话,飞流总算是高兴了起来,将笛子插入腰间,站起身跑到软榻边的箱柜旁,取出了一只坠着银珠璎珞的竹笛。
“嗯!”飞流将竹笛举到了梅长苏的眼前。
当年一曲笛音屏退了双刹帮季赢追杀卓青遥护送状告庆国公亲族的一对老夫妇的六条江船的。正是这支笛子。梅长苏接过了笛子,半晌低头不语。
“飞流,过来研墨!”蔺晨很适时的插了句嘴。
飞流很不开心的噘着嘴坐到了蔺晨身边搅动着墨块。
“禀宗主,萧公子和言公子已回到肃城。”黎纲揖手道:“言公子还给从缴获的物资中选了些机巧玩意,说是给飞流的。”
“啊?”飞流眼前一亮。
梅长苏看了一眼飞流:“去吧。”
飞流高高兴兴的把墨块往桌子上一丢,便跳了起来跑出去寻言豫津去了。
“哎嗨嗨嗨!”蔺晨大叫,赶忙把墨块放回砚盒中,取了帕子来擦桌子上的墨印:“这都什么人啊!活还没干完呢就跑了!你怎么教的飞流!”
“飞流还小,你就多让让他吧。”梅长苏摸着笛子道。
“哪有你这么惯着的!”蔺晨有些不满。
“以后便是我想骄纵他怕是也不能了。”梅长苏淡淡的说。
蔺晨心里揪了一下:“怎么?信不过我?”
“我怎么会信不过你?”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既然信得过我,就别给自己设限。”蔺晨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日子高兴的过也是一天,悲苦着过也是一天,何必给自己那么多的束缚?”
“嗯。”梅长苏低低的应了一句。
蔺晨站起身,走到梅长苏旁边坐了下来。梅长苏很自觉地将手放在了小桌上,露出了腕脉。轻细的脉动跳跃在蔺晨的指尖,蔺晨闭着眼睛感知着梅长苏的气血游走,半晌才松开手。
“看来老晏的办法还不错,增补的几味草药总算是让你体内的气血相对恒稳些了,不过气息差了些,这笛子以后怕是再也吹不成了。”
梅长苏笑了笑没说话。
“吹不了笛子也没什么的,听宫羽弹弹琵琶也不错。”蔺晨调侃着。
“蔺晨,我想断掉一段日子的汤药和针剂。”梅长苏突然发话。
蔺晨愣了一下:“为什么?”
“这几日虽战事平静,但谁都知道这种平静保持不了多久。大战一触即发,我不能整日昏昏沉沉的,我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来应付局面。”梅长苏将手缩回了袖子。
“不行。”蔺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可是……”梅长苏刚想辩解,就被蔺晨截住了话头。
“我说不行就不行!”蔺晨声音更大了:“冰续草的药性你不是不知道,我和老晏拼了这全身的医术,都没有把握能卸去你全部的药力,你说停就停?你这是让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手中拽回来的半条命再送回去!”
“我只停几日,等仗打完了,我还依着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吗?”梅长苏的语气中带着恳求之意。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饭吃了半截儿跑出去玩,玩完了回来把饭热热在继续吃?”蔺晨拢着袖子:“这汤药和针剂若是停了,冰续草的药力反噬,你能不能活到开战我都不知道!”
梅长苏定定的看着蔺晨。
蔺晨瞟了一眼梅长苏,直接摇脑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你信得过我对不对?”
“我就是信得过你。”梅长苏平静的回答。
“这招没用!当年去金陵,你就用这招套走了我的护心丹!”蔺晨撩了撩刘海。
“那……汤药我还喝,只是行针停几日,可好?”梅长苏问。
“汤药都喝了,干嘛要停针?”蔺晨一脸诧异的看着梅长苏。
“喔……我怕疼……”梅长苏想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了一个理由。
蔺晨站起身,满脸惊悚的瞧着梅长苏:“长苏,你总说自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身上充满了阴诡之术。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其实真的不会说谎。十四年前削皮挫骨拔毒的时候,你全身的皮都被扒了,骨头都翻出来剔了,这会儿你告诉我你怕疼?哈!”蔺晨甩了下袖子:“我实话告诉你,若你只是火寒之毒,我有把握让你再活个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可是这可是冰续草哇!我倒是想让你信我,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可不可信……”蔺晨咬了咬牙,朝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梅长苏叫道。
蔺晨住了住脚:“我和老晏商量商量,再给你加些什么毒药,才能在不施针的情况下既让你有体力,又能暂时维持气血平衡的!”说罢便走了出去。
梅长苏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竹笛:蔺晨,谢谢你无限次的迁就着我的任性。